现代抒情诗的绝唱 郑愁予诗歌《错误》赏析

郑愁予（1933－），中国诗人，本名郑文韬，原籍河北，生于山东济南。1949年赴台。其诗中贯穿着两种互补的气质神韵：一种是豪放、爽快、豁达的“仁侠”精神，另一种则是曲折动人、情意绵绵、欲语还羞的婉约情韵，这两种气质充分显示了诗人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他的《错误》、《水手刀》、《残堡》、《小小的岛》、《情妇》、《如雾起时》等诗，不仅令人着迷，而且使人陶醉。被称为“浪子诗人”，“中国的中国诗人”。著作有《郑愁予诗集》。

作者：郑愁予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似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错误》这首诗是台湾“浪子诗人”郑愁予写于1954年的名作，此诗在台湾被誉为“”。全诗共九行三节，描述了主人公“我”骑马打江南走过，遇见了一个等待爱人归来的江南女子，从而引起了一个美丽的错误。诗歌格调凄婉，寓意深刻，韵味悠长。

首先，从诗歌的意象来看，本诗的意象有：“江南三月”、“莲花开落”、“小城寂寞”、“青石街道”、“东风不来”、“柳絮不飞”、“春帷不揭”、“窗帷紧掩”。这其中的实景有“江南三月”、“东风不来”、“柳絮不飞”、“春帷不揭”，虚景有“莲花开落”、“小城寂寞”、“青石街道”、“窗帷紧掩”。诗歌中意象有虚有实，运用了新奇的比喻，使抒情诗歌所寄寓的“情”通过这些虚实相生的意象表现出来，如一个个电影画面在脑海中频繁切换，这种蒙太奇手法的运用使诗歌跳跃性以及凝练性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诗歌以这些意象为媒介，借景抒情，托物言志，表现了一个现代“闺怨诗”的主题。

其次，从意蕴角度看。诗歌的前两节在描绘了“我”打江南走过的情景之后，在读者眼前勾勒出了一幅充盈着淡淡忧伤的水墨画般的江南图。最后一节“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画龙点睛般指出了诗歌的主题。“美丽的错误”是全诗的诗眼，充满了“我”的歉意及惋叹之情。错误缘何而起呢？诗中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以“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作答，给读者以很大的想象空间，意蕴深广，回味无穷。诗在这里以“达达的马蹄声”作线索贯穿全诗，巧妙地把过客的现实世界和女子的想象世界联系起来，烘托出了哀伤、凄婉的意境。

这首诗在意蕴方面的另一个亮点就是——矛盾。矛盾表面上看似谬误，实际上最能反映人物的内心和情感。“美丽的错误”就恰恰运用了矛盾，既是错误，又为何美丽？看似一对矛盾，实则不然。“错误”是因为“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而“美丽”则是“我”在温婉清秀的江南邂逅了一位痴情的女子，给她寂寞的心撩起了一丝涟漪。这对矛盾的恰当运用，非但没有使读者觉得牵强拗口，反倒增加了读者对女子的同情，随着“我”一同深表歉意，随着女子一同重陷忧愁。

诗歌闺怨诗的主题使其具有了古典的意蕴，继承了古典闺怨诗含蓄委婉的特点。诗歌采用了游子、思妇的古典题材，游子、思妇是中国传统诗词经久不衰的主题。温庭筠有《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李白有《菩萨蛮》“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白居易有《长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口。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错误》也承袭了传统闺怨诗的悠悠哀伤凄婉的风格，使诗歌具有古典意蕴。

最后，从韵律性方面来谈一谈。《错误》这首诗语言凝练，诗歌意象极富画面感和跳跃感，在语序的排列上别出心裁，使诗歌更富韵律性。在这里，举两个比较典型的句子“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和“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正常的说法应是“恰若向晚的青石街道”和“你的心是紧掩的小小窗扉”。而作者把定语后置，突出了“向晚”和“紧掩”，突出了女子的哀静，烘托出了伤感的意境，又使尾音押“an”韵，具有韵律性。与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诗句“轻轻的，我走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全观《错误》，无论是新奇的比喻，凄婉的意境，还是极富个性的语序排列，都给人以全新的感觉。它以细腻的笔触把清婉的江南在脑海中勾勒出画面，把哀婉的情愫化作点点细雨飘落在心灵最纯美最柔软的角落。《错误》——无愧为“现代抒情诗绝唱”。

□颜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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