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能忘记这个重阳节

■单瑞婷

今天是2017年的农历九月初九，中国人的传统节日——— 重阳节。去年的这个节日，几百里外的你在接我的电话时，高兴地和我说，弟弟用车拉着你和父亲逛了什么景点；和小区里的阿姨们逛了什么庙会等等。而今年的重阳节，我的亲娘，你已躺在了医院ICU(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娘，你的全身插满了管子，胃管、呼吸管、导尿管，还有各种仪器，这还是你的病情平稳以后的情况。当初你已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医生把你从死神的手里夺过来了，你的命是有了，可你除了命其它都丢掉了。你没有了任何意识，除了喘气和眼睛睁闭及偶尔眨眼外，没有了丝毫反应。娘啊，听得到儿女们撕心裂肺的呼唤吗？你知道我每天都在ICU的门口来回走动、伤心欲绝地低声哭泣吗？你听见我在对你默念吗——— 你在里面不要害怕，我们轮流在ICU门前的大厅里值班，我们在陪伴着你，守护着你；弟弟从上级医院请专家来给你会诊，已制定了最佳的治疗方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娘啊，你一生坚强，你要坚强到底，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啊！

娘，你自2017年8月11日因轻微脑出血住进市脑科医院，在那里住了20天，8月30日你出院了，本以为你就此走上了康复之路，谁成想，这才是你梦魇的开始！你回家住了9天，9月8日你又住进了人民医院，你在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病房住到9月20日，一辈子都忘不掉的9月20日啊，这天是农历的八月初一，就是这天的晚上，你因呛咳心衰了，八月初二的凌晨一点，你住进了ICU。从此，我们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只留下一个驱壳的娘！

娘，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里，我们都轮流进去看你，给你擦身子，给你梳头，和你说话，尽管你没有回应。我们告诉你，农历八月二十三，你的孙媳妇给你添了个大胖重孙子，娘，这样的好消息还不够让你醒过来吗？20分钟转瞬既逝，每次还没和你待够，就被医护人员无情地撵走。我每次进去看你都哭得不能自已，引得护士不满，说再这样哭就不要进来了。娘啊，看到你被病折磨得变了的模样，我心如刀绞啊！每次分别时，我都紧紧抓着你的手，不愿松开，我轻轻抚摸着你的脸，就像小时候你抚摸我们的脸一样。娘啊，每次进ICU探视，我都期盼你能听到我声泪俱下的呼喊，期盼你的眼神能捕捉到我，能看一眼你的孩子，哪怕一眼也好啊！可任凭我怎么哭喊，你没有丝毫反应，只目光呆滞没目地地游离或似睁非睁的迷茫。不，娘,你刚进ICU的那些日子，我们进去看你时，分明看见你眼角的泪水，像闪光的钢针硬生生刺进儿女的心里，你那眼泪分明在告诉我们：孩子，我不愿意死去，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娘啊，你已82岁了，你已瘦得皮包骨头了，你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我们着急，我们心疼，我们恨，恨拯救不了自己的亲娘！我的亲娘啊，你在生命的最后一站，受苦了，遭罪了！老天不公啊，你知书达理，心胸宽广，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修为，更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和处事高度，你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你养育了一帮儿女，你从没打骂过一次孩子，连一个脏字都没从你的嘴里吐出过，能做到这样，是何等不易。你一辈子乐善好施，为人善良厚道，亲朋和邻居，哪家有困难你没帮过？你这样的好人，不应遭此大罪啊！

娘，自从你住进了ICU，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每端起饭碗，首先想到的是你。我们在吃这吃那，而你，却孤零零地躺在ICU里生死未卜，在你最需要儿女照顾的时候，我们却不能够陪伴你左右。娘，你在ICU里，孤单又孤独，面对着的全是危重病人，且几乎每天都有死神光顾那里掠走人的生命。娘，你害怕吗？你从没离开过亲人啊，就是在你生病的这几年里，你也拒绝雇用保姆，一直是亲人伺候在你的身边。可现在，只有陌生的医护人员陪伴你了。想到这些，我就肝肠寸断，不是儿女不孝，儿女也无奈啊！

娘啊，尽管这几年你因脑梗住过几次院，但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了，我们总认为你还能多活几年的，怎么也想不到你的生命即将画上句号，你人生的剧本即将合上，你的人生舞台也将永久谢幕。细细想来，尽管你的儿女都努力尽孝了，可还是留下不少遗憾，早知这样，我会尽量多去照顾你，我会多给你买些好吃的，尽管你什么也不缺，尽管你这也吃不下那也吃不下；早知这样，我会抛下一切，一直陪伴在你的左右。可人世间哪有早知啊！“子欲养而亲不待”活生生的体验啊，这是多么令人心酸和难以承受的滋味啊！

娘，今天我和你女婿回莱芜了，回家待两天再回来看你。坐在公共汽车上，我看到一辆辆的大巴车，拉着一车车的老年人，他们是去远方或近郊旅游的，他们在幸福地过自己的节日——— 重阳节。娘啊，我禁不住盯着这些大巴车看，要是你也和他们一样在车上该多好啊！遗憾的是，这辈子，你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不，哪怕你不能去旅游，哪怕你无法站起来，哪怕你躺在病床上，只奢望你能有意识，哪怕有稍微的意识也好啊，那样，你就能听到亲人的呼唤，你就能感受到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温暖，你就能享受到儿女的孝顺，你就能领略孙男娣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了。而今，你躺在ICU的病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世上一切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娘，从大处说，当今社会平安稳定，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再提高，世上有享不尽的美好。从小处说，父亲高工资，对你疼爱有加，儿女个个争气、个个孝顺，街坊邻居哪个不羡慕你？都说你是有福之人，娘啊，你怎么就不留恋这些呢？

娘啊，知道你恢复无望，知道你离逝不远，如今，我们没有高奢望，只求你能保持现状，再多活些时日，你迈向死神的步伐要慢些、再慢些！让我们再尽尽孝，多伺候你些日子，让我们再多见你几面，让我们再多叫你几声娘，让我们再多流一些泪水，哪怕肝肠寸断，哪怕心碎如泥！娘啊，不要让我们过早地成为没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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