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流淌生命深处的河

他山之石□ 刘自主

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在神州大地腾空而起俯瞰黄河，我必将看到一条神奇多变的黄河。青藏高原之上黄河似一场春雨，悄然无声浸入大地，在绿草如茵的草原上与格桑花一起欢歌；初入黄土高原的黄河从容地在山川之间漫步，将山峦随意分割；进入宁夏平原的黄河步伐更加轻盈，划过戈壁留下了绿洲和河套地区万亩良田；再入黄土高原的黄河突然间变得刚劲有力，犹如一位擅长狂草的书法家在晋陕大峡谷肆意挥洒；东出潼关河谷中的黄河变成了天上的黄河，柔顺中暗藏杀机，俯视着中原大地；齐鲁大地上黄河没有安静多久便消失在了蔚蓝大海，留下了富饶的大地。

我出生在黄土高原腹地，穿越黄土高原的黄河在这片土地上走了一个大“几”字，我的家在“几”字的底部，向东三四百公里是黄河，向西三四百公里也是黄河，向北遇到黄河则需要上千公里。黄河众多的支流，以及支流的支流形成了一张河流、溪水、沟壑组成的大网，深深地镶嵌在这片土地上。

我家所在黄土残塬四周布满了沟壑，每条沟壑之中都有溪流，这些溪流源于沟壑之中的泉眼。这些山泉是乡亲们的水源，山泉中溢出的清洌泉水只有一小部分被人们饮用，更多是化作溪流流向山沟深处。小时候我曾好多次和小伙伴顺着溪水寻找泉水的归宿，但均以失败告终。走出一条沟依然是沟壑，溪水在前进中不断汇合变成了小河，依然在山沟中欢快地奔流，前面有多长已经不重要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最后帮我们揭开谜底的是村子里一位退休在家的小学校长，他告诉我们这些溪流形成的河流淌进了黄河，最后流向了大海。小伙伴听到这里说，黄河有那么多河流汇入，在里面玩水一定很美！老校长告诫说，黄河可不是咱们沟里的小溪，黄河大得很，深不见底可不敢去戏水。这深不见底被我们理解成了黄河没底，没底的黄河成了那些年我们心中一个解不开的谜，也许是这个谜的存在让我对黄河充满了向往，以至于好多次奔袭千里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黄河。

山峦间一道平川，平川间黄河缓缓流过，沿着黄河两岸布设了一座叫作兰州的城市。人们习惯说黄河穿城而过，我一直否认这一说法，准确地说是城市沿河而建，城的历史比起河的历史可以说微不足道。我在这座城里第一次见到了黄河，也为黄河的浩渺所震撼，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君子见水必观大概也是这种亲切感使然。

河水从容地穿过城市，河边一尊黄河母亲的雕塑诠释了黄河与中华民族的微妙关系。雕塑中慈祥的母亲，用甘甜的乳汁喂养着婴儿。回顾中华民族的历史，黄河在大地上展开的这张河流山川的大网我们叫它黄河流域，神奇的河水滋养大地，将沙漠与良田割裂，庇护了山川万物，诞生了华夏文明，在黄土地上浇灌出了农耕文明，养育了中华民族。漫步这片土地，也许面前某一个荒芜的山谷曾经是茹毛饮血的先祖的乐园，也许脚下土地留有三皇五帝的足迹，这里有先祖的无数也许，许多也许将中华民族的精神和魂注入了这滚滚河流。

黄土高原的晋陕大峡谷，这里除了有黄河流过，跟黄土高原其他地方地形地貌没有什么区别。高原上的河流力量都很大，它流经的地方都会在山峦间开辟一条开阔川地，在川地中开辟一道很深的河床。这里的川地很窄，以至于有些地方只剩下山谷、河流。此时的黄河奔流激进，咆哮的水声响彻山间，除了“雄壮”没有一个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了！站在岸边山上望着这滚滚黄河，“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将多少时光镌刻在了这块土地。我好多次在黄河岸边想过同样一个问题，是不是澎湃的河水给了老祖宗灵感，把山巅上迎风舞动的狗尾草培育成了叫作粟的农作物，让山间的草木变成了丰富的果蔬。一个民族的文明也许就在老祖宗一次不经意采撷和劳作中生出火花，众多火花的汇聚便有了今日的大智慧。就连地下挖出的陶器上镌刻的日月山水纹饰，都记录着图画向汉字演变。山间民居——窑洞依然保留着人类最初的栖身之处的影子。

黄河、黄土地造就了黄皮肤的中国人、千百年来养育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就将生命和灵魂与黄土、黄河联系在了一起，这种植根于中国人生命深处的黄河情结是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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