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风景

本报记者  王朝霞

穿越车水马龙的兰州市区，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北上，来到兰州市北山的拱北沟，眼前，一片葱绿，一方宁静。

清澈的秋阳洒在林间，杨树叶子闪着金光，爬山虎红得绚烂，银杏树叶由淡绿渐次橙黄，红豆杉、云杉、侧柏、刺槐、落叶松青翠欲滴。环顾周边，树林层层叠叠，灌丛扎堆拥挤，草木葱茏茂盛，“天然氧吧”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清爽润滑。

这里，是陈兰申10年来植树、养林、护林的结果。

陈兰申，名字与“申城”上海有关。他是个清瘦的上海人，随父母支援大西北来到甘肃，曾红红火火经营上海滩餐饮有限公司、蓝格子餐饮有限公司、兰森医疗设备有限公司3家企业。

2000年前后，兰州市南北两山绿化工程面临部分承包单位因经营不善、留下大量新增林地无人管护等问题，北山拱北沟一带，因某承包单位没有资金管理，无力绿化造林、管护林地，停水、停电、拖欠护林人员工资，绿化林木连续3年没有浇过一次水，树木大面积枯黄而濒临死亡。

陈兰申在兰州市及城关区南北两山环境绿化工程指挥部支持下，2000年5月上北山搞绿化。

当时，拱北沟厚厚的黄土沾满他的鞋面，低矮的小树因缺水而干枯，后山有几亩林地残留着烧毁的焦黑残骸，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火灾。几个闲散的原承包单位护林工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陈兰申，早在1982年来北山护林的宋秉孝就是其中一位，他想：国有大企业都把这片林子管不好，私营小企业老板能干个啥？

陈兰申上山绿化，亲人朋友想不通：放着兴旺赚钱的企业不好好去经营，为啥去做赔本投钱的植树？就连当时公司股东之一的老父亲也反对，但他义无反顾。他将自己经营的3个公司资金投入到绿化上，公司会计一次次提醒他：这样一次次抽取资金搞绿化，公司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危险，但他却“一意孤行”。

陈兰申接管了北山拱北沟和老虎梁500多亩林地，如同当年父母一腔热血支援大西北一样，他一腔热情投注到绿化事业中。不同于人们印象中的种树——“植树节”时一群人挖几个坑、插几棵树苗，然后离去，不再关心树是死是活。他卖了城区房产，把家搬到山上，播撒、浇灌，待它们成长成树苗，一日不离地守护，纤细的树苗一天天长大、长高……树，不是1棵、2棵，而是12万多棵；在旁守护的日子，不是1天、2天，而是12个年头。

12年的绿化，陈兰申像对自己孩子一样精心栽培、细心呵护，换得一片新绿。枯萎的树变绿了，病树又显蓬勃生机，金丝柳已长至水桶粗，雪松已高至三层楼高，云杉青翠傲立，桑树枝叶繁茂。这里的环境小气候也形成了，山鸡蹿飞，鸟儿多了，尤其是多年不见的啄木鸟也飞回来了， “当当当”地“敲”着树干吃虫子，陈兰申听着满心欢喜，他说：“鸟儿来吃虫子，以前爱生病的杨树、榆树反而长得更好了。”他领着记者穿行林间，说起每一棵树的习性特征，如数家珍，像个植物专家。

这里春有花、秋结果，四季常青，各种名贵树木扎根，不同树种安家落户。陈兰申在房前栽植的玉兰树，已高至10多米，玉兰花在春季开得皎洁炫目，让他想到家乡的玉兰。日本樱花树在此成活，与杏花、桃花、丁香花、牡丹、美人蕉次第盛开，“花香袭人，闹得人花粉过敏哩。”他用疼爱的语气“责怪”这些花木。

来这里的人，享受的是一片青翠美丽的风景，而美景背后，是陈兰申为维护这片绿色全身心的付出。他常年固定雇用了20多位林业工人，整理荒山、修蓄水池、打药治虫、巡逻防火，春天栽苗，夏天浇水，秋天补植，冬天防火。他说，树要“三分种、七分管”，如果栽好了放任不管，就长不活、长不好。

“兰州气候干燥，除了秋季雨水较多，春、夏、冬三季都得操心防火的事。”陈兰申为树木没有松过一口气。方圆几百亩林地，靠人工来回巡逻防火，防不胜防。陈兰申投资20多万元，于去年5月在北山林区第一家安装了电子防火监控报警系统，8个摄像头在重点区域布设，监控发现山下的某中专学校学生们逛山点火，陈兰申拿着“证据”找到学校，学校为此专门给学生们上了一堂爱林防火课。此后，人为火灾隐患消除。然而，今年夏秋的一场雷雨天气，因电子防火系统没有及时关掉主机，摄像头被烧坏，他又得花钱维修。

栽树难，管护更难，而令陈兰申最难心的是，一些人不理解这项公益性事业。他上山绿化后，原公司大部分员工认为跟着他干没出息，陆续走了。他先后投资3000多万元搞绿化，经营的3家公司被拖垮而相继倒闭，陈兰申不得不用做其他生意的赢利资金来弥补绿化上的投资，每年的基础性投资、造林绿化、管护费用、人工工资等大约投入150万元。有一次，他向某银行申请相关贷款时大谈南北两山林木对净化兰州市空气的绿化意义，该银行人员冷淡地拒绝道：“你做绿化，与我们银行何干？” 

老护林工宋秉孝自愿留守至今。去年，他老家的榆中县小康营乡孟家村请他回去当村支书，老宋回绝了。“兰州北山是典型的湿陷性黄土干旱区，干面面土，没有黏性，过去是‘拉着羊皮不粘草\’，如今这里绿树成荫。”见证了30多年来北山绿化的老宋说，这里种活一棵树就像养活一个娃娃一样艰辛，老宋看中陈兰申与他一样，是个对树木满怀无限深情的人，他愿意跟着陈兰申做绿化。

陈兰申一个私营企业老板，来这里一待就是12年，老宋有时想不通，陈兰申究竟图个啥？陈兰申简单地说：“从小在上海长大，那里满眼是绿色，我搞绿化，就是让苍凉的兰州多增添些绿色。虽然公司没了，但我还有这片林子，这是我的财富。”老宋告诉记者，能守在山上专心搞绿化，也是一种境界吧。

面对这片人见人赞的绿林，将来如何开发林业经济、如何持续发展、永续利用等，陈兰申很迷茫。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他心里都清清楚楚，他笑眯眯地说：“方圆500亩林地，栽植有12多万棵树，每一棵树都知道，我给它们喝过水。”

陈兰申植树造林12年，前两年他还是个“门外汉”，经过他后10年的艰辛努力、专业规划，才给我们营造了眼前这片最珍贵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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