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乐山大轰炸的受害者,如今第7次赴日陈述,索赔长路已行8年——
核心提示
◎12月17日,76岁的李本泽站上了日本东京地方法院的原告席。这是乐山大轰炸受害者第7次赴日诉讼。
◎1939年8月19日,日军36架飞机对乐山实施无差别轰炸,致使逾4000名中国同胞遇难,上万人无家可归。
◎2004年,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成立。李本泽所代表的,是数万名在空中屠杀中遇难的同胞和由此改变人生轨迹的人。
□本报记者 王爽
12月14日,一场简单的欢送会和一些叮嘱之后,76岁的李本泽老人被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的朋友们送上了车。东赴日本,这位老人只有一名律师陪同,背影有些孤单。然而,转身挥手时,他给了大家一个沧桑而坚定的微笑。
2004年,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成立,日本法定受理50名原告。“从2006年3月第一次踏上赴日索赔征程以来,这是乐山大轰炸受害者第7次赴日诉讼。”乐山“8·19”大轰炸史实研究会副会长杨追奔介绍。
12月17日,“重庆大轰炸”(受害地区包括重庆、成都、乐山、自贡等地)对日索赔诉讼案在日本东京地方法院进行了第24次法庭辩论。此次辩论由乐山“8·19”大轰炸受害者作法庭陈诉,李本泽站上了原告席。
李本泽所代表的,远不只是50名日本法院受理的“乐山大轰炸”受害者,而是数万名在长达6年多的空中屠杀中遇难的同胞和由此改变人生轨迹的人。
一审判决有望明年做出。不管诉讼的胜败如何,杨追奔的决心非常坚定,“我们每一次出庭,控诉日军当年的罪行,于我们都是胜利。”
一场充满无数血泪的诉讼
1939年8月19日,日军大轰炸几乎摧毁了整座乐山城,造成至少4000名同胞死难,上万人无家可归。
今年11月,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收到日本律师的邀请函,邀请李本泽老人代表乐山受害者前往日本对受害情况进行陈述。在为此次法庭陈述准备的证据中,一张保存完好的卖身契格外引人注目。
在这张竖排书写的卖身契上,并不规整的字迹还原了李本泽最初的人生轨迹:在他3岁时,他家4位亲人葬身乐山“8·19”大轰炸惨案,父亲一人养不起3个儿女,便将他卖给了一户陶姓人家,从此骨肉分离……
“不光如此,我后来又被养父卖了,靠捡煤炭度日。”大轰炸带来的伤害,让李本泽在70多年后回想起来仍旧难掩痛楚。
1939年8月19日,日军36架飞机对乐山实施无差别轰炸。大轰炸几乎摧毁了整座乐山城,造成至少4000名中国同胞死难,上万人无家可归。
“轰炸后的乐山一片瓦砾,父亲和二哥葬身火海。好不容易在墙角处的废墟中找到他们,但已是尸骨不全……母亲只好带我和大哥走回邛崃的娘家,沿街乞讨啊,走了整整1个多月。”说起这段往事,80岁的周志鹏老人总会眼中含泪。
而乐山,只是那场惨绝人寰的无差别轰炸的目标之一。1938年2月到1944年12月,侵华日军对重庆、成都、乐山、自贡、松潘等城市的商业区、平民聚居区实施了6年又10个月的狂轰滥炸,史上统称为“重庆大轰炸”。有数字表明,日军这一空中恐怖屠杀暴行,炸死炸伤无辜平民6万多人。
2004年,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成立,这一回是乐山大轰炸受害者第7次赴日诉讼。
一场原告越来越少的诉讼
50名“乐山大轰炸”受害者如今平均年龄已超过75岁,最高年龄96岁。
8年,从中国内陆腹地到日本东京,这场诉讼的艰难,不光是路途的遥远。
用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团长杨铭佳的话说,“这是一群老人的战斗”。这些老人大都因为那场灾难改变了人生。
“起初,我们没有固定的开会地点,最常去的就是公园的老茶馆,只要1元钱一碗茶。后来有一次例会,一群人到了老地方,却发现那个茶摊不再有了。”杨铭佳回忆。
随着各方关注与支持的增加,会议场所等问题逐渐得以解决。而经费拮据,却一直是最大的问题。
诉讼团的活动经费,主要来源于每人每年所缴的120元会费。减免了生活困难老人的会费后,50个人中最多能收齐20人。每年2000多元的活动经费,花销的地方却很多:搜集证据、宣传活动、往日本寄资料、日本律师前来取证、赴日诉讼……“前后几次赴日的费用都是大家东拼西凑,或是社会热心人士捐助所得。在日本,一碗面要60多元人民币,住一晚要500多元,我们每次都事先买好方便面、牛奶和饼干再去。”杨铭佳说,“这场官司,就是这样打的!”
另一大问题,便是与时间赛跑。
这是一场原告越来越少的诉讼。50名“乐山大轰炸”受害者如今平均年龄已超过75岁,最高年龄96岁。“重庆大轰炸”民间对日索赔的原告总共188人,但几年过去,仅重庆就有14位受害者离世。
杨铭佳之前的两任团长也已相继离世。在第一任团长胡仲文去世后,赵树信被推举为团长。每天,老赵都像上班一样,骑着自行车到处去整理资料、联系受害者、接待日本律师,他深信自己一定可以看到日本政府认罪道歉的那一天。2008年6月,赵树信被查出患了肺癌。临终前,他给弟弟赵树伦的嘱托是:“一定要讨回公道。”
在杨铭佳的家里,诉讼材料堆满了书架。每个受害者的材料,都单独用牛皮纸袋装好、编号,封面标注着他们的姓名、年龄和基本事实。这些材料,都是赵树信整理的……
一场有着“更高目标”的诉讼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们以行动不断警示后人,倡导爱国意识、忧患意识和发展意识。
2008年8月,乐山“8·19”大轰炸史学研究会成立,这个民间社团成了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团的智囊团和声援团。
“可以说,对日索赔,研究会和诉讼团紧密相依。”谈到研究会的角色,杨追奔说,“这是为了对乐山大轰炸的史实进行抢救、发掘和深入研究,还原历史的真实面目,让研究成果为受害者对日诉讼提供史料和理论支持。”
基于史学研究背景,一系列学术研讨会、史实报告会在乐山开展,与日本律师、反战人士、华人华侨的交流也更加频繁。“对日索赔的老人们有了强有力的支持。”杨铭佳说。
2009年5月,证据搜集有了重大突破。在对一濑敬一郎等日本律师为乐山大轰炸幸存者所写的长达150页、近十万字的起诉书的仔细阅读中,杨追奔发现了1939年8月20日东京 《日日新闻》和1941年8月24日《朝日新闻》对日军轰炸乐山的现场新闻报道。
“日军为何轰炸乐山?在那之前,学术界存有多种观点。”杨追奔说,日本媒体的新闻报道给出了真正原因:“嘉定(乐山的旧称——编者注)被认为是继重庆之后,国民政府的最后避难地,是加紧迁都准备之所……”这份不可多得的大轰炸历史资料,成了乐山受害者追究日军战争罪责的重要证据。
随后,成为乐山市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研究会,有了更高的目标:围绕民间对日索赔诉讼案,通过研究促进教育,不断警示后人,努力提高青少年的爱国意识、忧患意识和发展意识。
“有一次,我们为300多位即将转正的年轻党员上党课。主题就是乐山大轰炸民间对日诉讼。我们从‘大轰炸\’讲到了最近的钓鱼岛事件。”杨追奔眼里闪着激动的光,“你知道吗?讲完后全场掌声雷动。后来,乐山师范学院的学生和很多年轻人都来帮忙,更多青年朋友开始对这段历史感兴趣。”
一场为了信念而坚持的诉讼
“只要判决,就会有书面陈述,罪行就无法绕开。”
在日本的庭审会如何进行?
在赵树信写的一篇《乐山大轰炸诉讼团之历程》的文章中,清楚地记载着2007年1月24日的庭审场景:日本朋友从四面八方赶来声援,东京地方法院103审判庭安了107个座位,座无虚席,庭外还挤满了旁听的大批日本民众……
“原告及律师可谓慷慨陈词,被告一方哑口无言。”杨追奔这样形容庭审氛围。多次参加日本庭审的杨铭佳,有着相同的感受:2009年10月5日下午,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庭审陈述中,现场一片安静。随后,原告方辩护律师代表、日本援助律师团律师一濑敬一郎进行了庭审辩论。虽然被告方律师事先准备了厚达30多厘米的辩护资料,但在庭审现场,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最终向法官上交一份“书面答辩状”后,放弃了现场辩论。
此次赴日的李本泽,在12月20日晚记者发稿时尚未返回乐山,记者无法与他联系。杨铭佳说:“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次的庭审现场依旧如此,因为在铁的证据面前,他们无从辩驳!然而,我们也知道,这场诉讼败诉的可能性极大。”
那为何还如此执着?
杨铭佳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一直给予我们极大帮助的日本著名律师土屋公献在患癌症去世之前,曾与我们有次小聚,感叹了句,‘不能再去中国帮你们了\’,随后将一杯米酒一饮而尽。每次开庭,中日友好协会常任理事由木荣司都会带团专程从广岛赶到东京声援,与我们一同在东京街道游行。那么多日本人、中国人关注着,支持着……”
据悉,日本明年有望对此案做出一审判决。“只要判决,就会有书面陈述,罪行就无法绕开。就像细菌战民间对日索赔诉讼一案,虽判败诉,但在判决书开篇第一段就已承认细菌战这一事实。”杨追奔的语气异常坚定,“并不是知道会胜利才要坚持,我们每一次出庭,控诉日军当年的罪行,于我们都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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