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和她的邻居们 一条街道的抗战记忆》连载 杨端六：迁校功臣，菩萨教授（一）

杨端六、袁昌英陕西街时期的全家福（1943年）资料图片■张在军

说杨端六是以苏雪林的朋友身份住进陕西街让庐，倒不如说他是以袁昌英的家属身份住进去的。苏雪林写过一篇文章记述她的这对夫妻朋友：“据说英国留学生都有点绅士淑女习气。昌英女士同她的丈夫杨端六都在牛津剑桥受过多年的教育，岂有不成为绅士淑女之理。但据我的观察：端六先生的性格是厚重，宽宏。心思尤其缜密，说话做事，都要经过几番考虑与打算，有一点害处，他都不干，必要时也能接受重大的牺牲，可谓百分之百的经济学家风度。无疑的，他是个‘君子’，但他却是一个由四书五经陶冶出来的‘君子’，并不是牛津剑桥式的‘尖头曼’。太太呢，那可是一位典型的英国式‘淑女’了。”

杨端六(1885—1966)，原名杨勉，后易名杨超。原籍江苏常州，祖辈落籍湖南长沙。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毕业于湖南省师范学堂。1906年赴日本留学。辛亥革命期间回国，担任海军陆战队秘书长。1913年得黄兴资助，到英国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攻读货币银行专业。留学期间，他在国内发行的《太平洋》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商业与会计》，第一次把现代会计原理和商业活动有必要采用的现代会计方法介绍给中国商界。

到英国后杨端六便认识了袁昌英。袁昌英比他小十岁，在爱丁堡大学攻读英国文学。她的父亲袁雪安是湖南的名士，当过多省财政厅长，杨端六在国内即受到他的器重与赏识，遂介绍女儿与杨见面并订婚。他们结婚时，杨端六36岁，袁昌英26岁，在当时绝对算是晚婚。

1920年，杨端六回国后，先是在商务印书馆担任会计主任，后来出任中央研究院经济研究所所长。1930年后，杨端六一直受聘于国立武汉大学，先后担任教授兼经济系主任、法商学院院长、文科研究所经济学部主任和教务长等职务。

抗战爆发后，随着南京沦陷，武汉的局势日益恶化，武汉大学也被迫考虑迁校。1938年1月初，武大委派杨端六、邵逸周两位先期前往四川考察迁校地址。选在何处最适宜呢？杨端六和邵逸周认为最好是在江边，如果从长江坐船可以通达，这样搬迁方便。由于武大到了1938年才搬迁，是大学里面搬迁得最晚的，选址十分困难，沿江的重镇如重庆、泸州、宜宾等地已没法落脚。杨端六和邵逸周只得从岷江北上走得更远，最后选定岷江边的小县城乐山作为校址。2月26日，教育部批准武大迁校方案。同日，武大校务会议议决成立迁校委员会，杨端六为委员长。4月2日，第一批迁校委员杨端六等人到达乐山，开展前期工作。

在乐山这样一个小县城全面而又迅速地展开修缮、制造等工程，肯定需要大量的木工、泥工、油漆工等，这又非要取得当地人士的合作与帮助不可。当时四川各地普遍存在帮会组织，乐山当然也不例外，这里“袍哥”的大哥蒋焕庭，很有势力，原是湖南人，后来落户乐山。而负责迁校委员会的杨端六也是湖南人，他便以同乡之谊登门拜访蒋某，争取他大力帮助。这一着棋十分有效，这位蒋大哥号召力强，动员乐山及附近乡镇的所有工匠大力支援武大，各项工程进展神速。据说原定于5月1日开学，实际上4月26日就开始上课了。

杨端六作为一位著名学者，又具有组织领导纷繁复杂事务的卓越才能和高度责任感，令武大师生万分敬佩。经济系学生向定回忆说，“曾记得1938年4月份，我们由汉口初到乐山时，亲眼看到他与郭霖老师在文庙指挥修建工作，真是昼夜繁忙，全力以赴，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亲自检查验收，竟把一个破烂的旧式庙宇，在短期内改建成大学课堂和图书馆，使学生们能很快继续上课。与此同时，还在龙神祠、观斗山等处改建成了许多学生宿舍和教室。这期间，端师真是废寝忘食，费尽了心血。文庙大成殿改建成为图书馆后，很快就将从武昌运来的图书，开箱装架，端师时兼图书馆馆长，他亲自和图书馆的同事们把一捆捆图书分类整理，装上书架。他虽然自己不辞辛苦，整日忙碌，却对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体贴入微，要他们注意休息。图书管理员整天坐在木板硬椅上，忙于办理借书还书手续，实在很累，为此，端师特为他们配备藤椅，让他们坐着舒适一些，端师对同事们如此关怀备至，使他们深受感动。”

抗战胜利之后，1945年9月1日，武大成立复校委员会，推定杨端六为主任委员。1946年10月，武大如期在武昌开学，重现弦歌一堂的景象。学子万典武回忆说，“1946年武大从乐山迁回武昌，我也是有亲身感受的。那时逃难到四川的政府机构、各种单位及民众找船、找车，想早日回到原处的那种紧张而混乱的场景，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中有生动描写，我至今历历在目。武大还有大量图书、仪器需要装箱搬运，这又是何等艰难……这次从乐山迁回武汉的主事人又是杨先生。杨先生是武大这所著名大学西迁东归，八年抗战期间坚持办学，回到武昌又发展壮大的无名英雄，应当永载青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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