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是一块锯木（组诗）

■王近松

村庄

村庄里坐北朝南的房子

装着父亲母亲

取着养老保险的奶奶

停止的钟盘及溜走的时间

牛羊不在低矮的圈里

山川万里皆是家园

露水重叠的草木

含有春秋四季的光阴

年前回村父亲拿着锯子锯柴

才发现村庄在我心中

就是一块块锯木

铁厂

从凉山下来尘土飞扬

像是被巫师使了冤枉

水池里洒满了玫瑰花瓣

我匆匆拍了一张照片继续赶路

山川啊被电缆连着

一位中年妇女的笑声将整个村庄包围

我不时看看太阳的慢动作

也抬头看看暗下来的天空

我紧握着那根打狗的棒子

站在一个叫铁厂的地方

等母亲

夕阳唱晚

石梯旁秋风的步伐渐快

赶着没有吃下午饭的人

不知道桂花落下

在泥土重生还是在接受地火的考验

不知道十月盛开的杜鹃

受神灵派遣还是受妖魔教唆

地上的枫叶生伴随着世俗的气息

天边的枫叶红也栩栩如生

站在桂花树下遇见一个心动的人

遇见蚂蚁飞虫鸟兽

把所有的树木当作神权的象征

跪拜祈祷将所有的文明痛疼

都交给风

然后他们举起一把野火

秋日的傍晚燃烧落叶飘落

如同游走的灵魂

虚无又兴旺

森林

大火烧森林救还是不救

一百年的树烧后

一百年就变成黑色灰迹

落下的火星子

也为风省下落花时令

火后满是虚无的味道

一片林子脱光站着

它知道雨水会来

阳光会来春风再来

定会召唤种子开始萌芽

慢慢伸出双手和双脚

再长成生命的样子

在万溪冲写梨花

数万棵梨树站在硕大的土地上

有画家速写梨花如此消瘦

如同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哈喇河的梨花开扛着锄头的人

在地上挖开坟墓将梨花埋下

醉酒的人嚷嚷着：梨花开得太早

梨花一开就像雷声一样

劈开了打工者的路

万溪冲的梨花开开在半空

梨花将这个村庄装满

钫钟来万溪冲我去路口

看见许多人的背影

如同哈喇河的父母跌进梨花

在万溪冲我们看梨花

回到哈喇河梨花看我们

夕阳

阳台上常年挂满衣物

像祷告者的经幡

无风时不飘扬

风起时衣物抱在一起

将恶念关住关在袖中

将幽灵挡在窗外

你站在夕阳里

阳光随帽檐弯进来

你眼中泛着金光

那里有两个夕阳

霞光穿过背景

在墙上铺设火炉

搭起新的炉台

初四写给父亲

父亲与几个舅舅坐在一起

说到一个老表十四岁与老师争执

就去了深圳打工

父亲也要去深圳福建或浙江

却放心不下两个叛逆期的孩子

初四晚上二姨从凉山下来

她来时北风呼啸

佝偻的身影横扫小镇

在饭桌上我们互相给对方

夹菜盛饭

就像窗外的月光

在风中尽兴而归

父亲去西凉山表面车漆

刮了一道痕好比四岁时

爷爷去世主在父亲命里

也刮了一道痕

空港大道

秋日的风紧紧抓住

街道上的光明

如同即将落下的树叶紧紧抓住死

七个人走在空港大道

背着尘埃背着月色

脚尖指向明天脚跟指向死亡

夜幕笼罩下的大地

墨迹斑斑在宁静中睡眠

孤独和寂寞在喧嚣中重生

星星

夜晚像一块黑色的幕布

星星早有预谋地

刺破幕布除了星星

还有那弯月牙比星星和月亮预谋

更深的

是人间烟火

初冬感怀

早晨七点天还未亮

一只乌鸦攻击着楼顶的灯

它选择用身体摩擦生热

像希腊神话中盗火的英雄

毫不畏惧

而我还蜷缩在被子里

做着一场

有关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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