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歌王他一战轻易受封

上世纪八十年代方寿德（后排左一）带韦厚宣（后排右一）与歌手们参加山歌比赛。为庆贺女儿结婚，方寿德戴上歌王桂冠、手持歌王奖杯与女儿合影。核心提示

方寿德是第一位官方授予的“广西歌王”获得者。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把师父黄三弟的山歌艺术传承了下来，更将之形成了一定的理论体系，并对山歌艺术人才进行专业的培训，使之由民间进入主流艺术殿堂。而他命运的曲折和故事的传奇性，更是为人们津津乐道。

遇到一个男人开始艺术人生

!8月19日，我们在柳城县凤山镇川山村与方寿德家人夜谈。他的妻子吴秀珍说，老方1936年出生，少年时家在一河之隔的南丹村，因家境贫寒，只好一路讨饭来到川山村，被村上的好心人收养。

有位畅销书作家说，一个男人遇到另一个男人，其实比遇到一个女人更令人神往—— —因为两个男人的相遇能改变历史，比如刘邦遇到张良 、刘备遇到诸葛亮。方寿德也遇到了黄三弟。

1952年的山歌江湖情形是这样的：民间歌王黄三弟声望如日中天，他走村串寨四处传歌，犹如上世纪90年代的摇滚巨星迈克尔·杰克逊。

16岁的少年方寿德则正四处找活干，间或也喜欢上了山歌，成为黄三弟最忠实的“粉丝”。这年方寿德鼓起勇气去“朝圣”，想拜黄三弟为师学歌。三弟看着这个找上门来的瘦小孩，一时难以定夺，遂出了山歌来考他：看你长得细扭扭，好比老鼠爬阳沟。我今是棵宪木树，凭你想搂你就搂？”搂读第一声，意为“钻”）。

黄三弟把方寿德比作老鼠，把自己比作木质坚硬的宪木树—— — 看你小小老鼠怎么对付我这棵大树。少年方寿德十分机敏，并且学歌心切，于是大着胆子唱道：你莫嫌我细扭扭，我是竹鼠爬树头。因为我的牙齿利，专来搂你老树蔸。”虽有不敬之嫌，却表达了他不顾一切拜师学艺的决心。三弟十分喜爱这个思路敏捷、直来直去的愣小子，于是满口答应收他为徒。

而方寿德的天赋也确实令人惊叹，他学歌一年出师，成了远近闻名的山歌手。

遇到一个女人一生有了后盾

虽学歌有成，却并不能改变方寿德年轻时窘迫的境况，他仍需四处找零工糊口，也因此遇到了生命中的女人。

方寿德看上了南丹村的女青年吴秀珍。一日他正好打工来到南丹村，又正好看在田里干活的吴秀珍，便以歌传情：我在川山你南丹，有心连情口难开；好比鼻子出冷汗，见霜容易见妹难。”哪有少女不怀春？吴秀珍难免情思萌动。可是吴的父亲见方寿德只是个打工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把女儿嫁给他岂不一辈子受穷？于是一口回绝。

方寿德按照一贯直来直去的作风，跑到吴家门前唱起来：你莫骂我家境穷，莫嫌我为人打工。只要我今勤劳累，保证三年变财东。”吴父见他如此痴情，山歌又唱得好，思前想后终于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此后方寿德并未成为“财东”，却成了歌王。如今已是白发老妪的吴秀珍，记忆最深刻的是早年的艰辛：那时要在生产队挣工分，老方是文化站的宣传干事，一接到任务就要去搞宣传，我就在家干活。”由于要考虑家里的生计，老方有时会向乡镇里申请给予工分补助，但是上级批了村里大队不批，很恼人的”。委屈归委屈，吴秀珍仍是把家里的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太平镇的干部提醒我们：你看吴奶奶的手，骨节都大得变形了，那是年轻时累的。”老方身后这个家儿孙满堂，吴秀珍几十年的坚守令人敬佩。

遇到一个时代成就歌王传奇

时间行进至上世纪90年代，年过五旬的方寿德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时代。1992年3月，广西健力宝杯歌王大赛”在柳州举行。来自全区各民族的24支山歌队会聚大龙潭，规模之盛一时无两。方寿德与另两名歌手组成柳州二队，过关斩将顺利进入决赛，与实力雄厚的河池队争夺歌王宝座。

这是广西山歌界的巅峰对决，在当年的影响力绝对不逊于如今的各种选秀PK。河池队的两名女歌手首先发歌：打个字谜给你猜，月亮粘狗不能排；若是相粘来撑起，把它四爪砍下来。”饱学山歌的老方视字谜歌如同儿戏，他和搭档随口回答：“老妹嘴巴实在乖，打个字谜给我猜。心里一动知道了，我把然字猜出来。”对方又抓了个冷门回问道：铁索桥，河水高桥几丈高？桥面木板火烧掉，剩下铁索几多条？”老方立即回答：铁索桥，河水高桥三丈高。桥面木板火烧掉，剩下铁索十三条。”经验证，答案完全正确。评委一致同意给柳州二队加分，粉丝们更是报以如潮的喝彩。

老方乘胜追击：长征走到哪一段，遇着哪个来阻拦？哪个同他认兄弟？平安通过这一关？”这是方寿德擅长的领域—— —国家政策和历史大事。河池队的歌手卡了壳，评委要求柳州二队自问自答。老方悠然自答：“凉山彝族小叶丹，带领兄弟把路拦；伯承将军来结盟，平安通过这一关。”观众又是满堂喝彩。老方率领的柳州二队以绝对优势夺冠，老方受封“广西歌王”。

1997年，由广西区党委宣传部 、区文化厅 、柳州地委联合主办的

“广西《小康民谣》歌王大赛”在当时

的来宾县城举行。全区有9支代表队参赛，方寿德和徒弟黄亚桥代表柳州市参赛并作为擂主。他描写小康生活的一首歌令人拍案叫绝：改革带来新面貌，记者进村来拍照。胶卷用了几大捆，手提不动用肩挑。”其以小见大的手法和对角度的选取使许多山歌手甘拜下风。

与方寿德相交甚厚的柳州市著名民俗学者黄晓平说，山歌作为龙城民间流传甚广的艺术形式，其普及宣教作用在改革开放后得到官方重视。方寿德的山歌天赋加上宣传干事的专业背景，使他在用山歌宣传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方面如鱼得水，方寿德抓住时代机遇，成就了歌王传奇”。

贯彻一生信念使山歌登堂入室

方寿德1976年调入凤山镇文化站任专干，1978年任柳城县文化馆民歌辅导员，直至1997年退休。

身为歌王，亦是基层文化干部，他比师傅黄三弟获得了更多推广普及山歌的平台，老方对民间山歌艺术至关重要的贡献，是通过举办专业培训班的形式，培养了一大批后继者。

南丹村的韦厚宣与方寿德生前的关系亦师亦友，“我们一家都叫他‘寿德哥 ’”。他曾长期作为老方的歌伴参加各种比赛，“因为我的嗓音与老方合得最好”。作为老方的高徒之一，他曾在1984年受邀参加过柳州市举办的中秋歌会。为了这个歌会，方寿德召集了柳城几十名歌手，专门在东泉镇开了一期培训班，韦厚宣回忆说：“那个培训要求非常严格，我们在一起学了一个多星期”。

韦厚宣仍保存着当年的学习资料，皆是方寿德精心编撰，手写之后又油印出来的材料。其中的“山歌学习班教学课程安排表”上显示，这个班的学习时间为1984年8月16日至23日，为期八天。学习内容包括音韵方面的柳腔 、太平腔 、优腔，怎样对歌，以及实践教学分组对歌等，相当专业。方寿德还嘱咐韦厚宣保护好嗓子，少吃辛辣。学习班结束后，老方只带了韦厚宣等少数几个学生到了市里参加歌会，但他给各地歌手打下的深厚基础，让大家心存感激。十多年来，方寿德以各种方式培训了山歌学员三千余人次。而他撰写出版的

《黄三弟对歌故事》及《歌王传》

已成为柳州山歌艺术的珍贵文献。

1999年6月，央视记者曾专程来柳采访歌王，记者问：“您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如从前，今后还打算唱歌吗？”老方答：“莫看我今年纪老，讲唱山歌难舍丢。

只要不死我就唱，总要唱歌到白头。”2006年，一代歌王方寿德逝世。

预告：记者发现，方寿德的亲友和徒弟们眼里有着不同的老方，他们与歌王有着不同层面的交往，对老方的怀念之情却同样深厚。逝者已逝，我们希望通过在世者与老方的故事，发现老方不为人知的情感世界和对信念的坚守，请看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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