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样的母女情

何权业 绘

情感纪实

讲述人：方燕琳（化名）女55岁

退休职工柳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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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今报记者韦黎

一段真实的过往，一个铭心的故事，让痛苦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让快乐飘荡在记忆的每个角落……

电话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可是那年，我家新装的那部座机电话惹了祸。

同学旧情

那年，女儿佳儿刚上小学四年级。我们搬进了新家，装了一部新的座机电话。因为是新装的电话，号码没有沿用以前的，所以新号码几乎没有人知道。虽然装了好几天，但电话一次也没有响过。

周五晚上。

佳儿守在电话旁等同学打来电话，通知她明天去哪玩。等到晚上9时许，电话终于响了。我当时在打扫厨房，听到佳儿不停地说“好呀”，她似乎对明天的活动安排很满意。挂完电话，佳儿进房间整理第二天出行要带的东西。佳儿的电话已经接了，如果电话再响，那肯定是我的。

家里的电话，我只告诉过一个异性朋友。他叫王焕，我的初中同学。白天在集市偶遇，王焕说有事找我，我把电话号码报给了他，让他晚上9时以后再打，因为那个时间女儿差不多睡着了。

我和王焕的关系其实不寻常，我们不只是同学。读书时他追求过我，我没有接受他。如今，他依然在追求我，我更不可能答应，我已经有老公。可是我这个妻子当得很窝囊，老公李轩明明出轨了，我却没有勇气离婚，更不能拿小三如何。我的这些窝囊事王焕都知道，他很怜惜我。

王焕找我，无非是借说事情来关心我。我猜他今晚的电话也是这个内容。也许是太委屈了，或是太需要关心了，我对王焕的关心有时拒绝，有时默然接受。我们的暧昧关系保持了一段时间。

电话响了。

主卧有台电话分机。我特地回房间接电话。一开口，王焕就问我后天的同学聚会去参加吗，他想见我。他的话说得我心跳加速。不过，我还是佯装冷静地回答他：“还不能决定，没懂那天要不要带女。”王焕又劝了我一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去聚会，因为同学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

挂完电话走出卧室，我看到佳儿正坐在客厅的电话旁，好像刚刚放下电话。我的心揪了起来：“难道我和王焕刚才的通话被女儿偷听了？”我赶忙上前，正准备问，佳儿先开了口：“妈妈，我怎么查同学的号码？她刚刚给我打过电话。”我的心落了地，原来女儿只是想打电话而已。

我手把手地教佳儿怎么查来电号码。找到同学的号码后，佳儿回拨了过去，她大声地对同学说：“明天我想在家做作业，我们后天再出去玩好吗？”电话那头的同学貌似同意了，佳儿开心地挂断电话。一挂电话，佳儿看着我：“妈妈，我后天的活动已经安排好了，你后天自由活动吧！”佳儿这么一说，我的心又揪了起来：“孩子刚才一定偷听了我的通话，所以特地腾出后天的时间让我参加同学聚会。王焕向我表白的那些话佳儿也听到了吗？”我忐忑极了。

一切如常，我害怕的事没有发生。

第二天，佳儿乖乖地在家写作业，还帮我打扫了家里的卫生。第三天，她早早起床和同学去玩了。看着佳儿离开的背影，我有些不知所措。既然不用带女儿，我是不是应该去参加同学聚会？

犹豫了一下，我出门了。

那次聚会，王焕的眼里只有我。他绅士地照顾着我，帮我盛饭，替我打雨伞，送我回家……这场聚会好像不是同学间的叙旧，而像我和王焕的私人约会。他对我的感情，赤裸裸地写在脸上。

女儿不信任

我和王焕的关系暂时没有进展，我和老公的关系却彻底破裂了。迁入新居一个月后，李轩跟我提了离婚。

这一天，我早料到会来，但是当它真的到来时，我还是很痛苦。李轩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把新房给我，他要那套旧房子；佳儿跟我，他按月给生活费。至于离婚原因，李轩希望我暂时不要告诉孩子真相，他还想在佳儿心中保持一个好爸爸的形象。李轩用央求的口吻跟我说佳儿的事，看得出他挺在乎佳儿的感受，也在乎自己的形象。所以，我没有多想，只能答应他。

几天后，我们郑重地把离婚的事告诉佳儿。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根本看不出爸妈的感情有问题，她一直觉得我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婚了。我们尽力去解释和安抚佳儿，她还是哭个不停。

那天晚上佳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哭。我们拼命地敲门，她就是不开。为了弄清楚屋内的状况，李轩跑到隔壁楼栋，从对面看佳儿房内的情况。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到佳儿躺在床上，没干什么别的事，李轩这才放心。那个晚上他数次打扰隔壁楼栋的邻居，看到佳儿关灯睡觉他才睡。

显然，李轩是爱孩子的。李轩那么爱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继续爱我，而是爱上别人？办离婚手续前夕，我哭着问他。李轩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和他没有精神交流，我们在一起无非是凑合过日子，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再继续凑合下去，他要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我和李轩的缘分走到了尽头，我们之间只有佳儿这个联系。自从李轩搬走后，佳儿对我的态度变了。

她不吃我做的饭菜，对我爱搭不理。我以为她在怪我留不住爸爸的心，于是向她解释我和李轩之间的问题，“我和你爸问题那么多，离婚是必然。”我没有违背承诺，没把李轩出轨的事告诉佳儿。

一天，佳儿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她考得非常不好，气鼓鼓的。我只是安慰了她几句，没想到适得其反，她不仅不接受我的安慰，还大声地道出这些日子以来为什么不理我的原因。“你和那个叔叔好了，所以爸爸他才不要你！”说完，佳儿哭了。我想起我和王焕的那次通话，佳儿一定偷听了那次通话，她把我和李轩的离婚和那次通话联系在了一起，误会了我。

我焦急万分。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佳儿，李轩出轨的事，王焕追求我的事……我不确定当时的佳儿能不能明白这些事，我只想一吐为快，把心中的委屈都说出来。我憋得实在太难受了。

佳儿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我，半信半疑。我哭了，她却没有安慰我，还是那么冷静，冷静地思考我是不是在污蔑她爸爸，是不是在撒谎。气氛尴尬极了。佳儿当时的眼神是对我的极度不信任。

变成小太阳

佳儿小学毕业前的三年多时光，我们的关系一直没有改善。以前，佳儿就是我的小跟班，去哪都跟着我。后来，她不再粘着我，越来越独立，独立得都不爱搭理我。邻居看出了我和佳儿之间的问题，安慰我孩子长大了都是这样的，我不要多想，母女之间的血缘关系什么也改变不了。

因为佳儿，我始终没有接受王焕。我深知，我和佳儿的关系还没缓和的时候就接受王焕，只会火上浇油。

一晃，佳儿小学毕业了。初一即将开学，佳儿通知我，她打算搬到学校住，但还是回家吃饭，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之所以用“通知”这个词，因为佳儿已经这么决定，根本没有跟我商量的意思。佳儿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有自己的主张，我这个妈妈的意见已经不再重要。我不由得失落。

以前佳儿在家住，我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还能和她闲聊几句。现在她只是回家吃饭，吃饭的时候总是低头不吱声，我们母女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隔阂更加深了。为此，我特地去找了佳儿的班主任。

班主任很惊讶，她说佳儿学习好又听话，是个三好学生，一点问题也没有：“佳儿这么开朗，完全看不出你们母女之间有问题。”我羞愧了。佳儿在我和别人的面前，竟然是两个差别那么大的样子，她对我的冷漠显然是在惩罚我，但是和她爸爸离婚我没错，背叛家庭的人是她爸爸。

佳儿已经知道真相，为什么还对我有埋怨？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难道她的心结是王焕？关于王焕，我和她也聊过。我向佳儿允诺，在她长大嫁人之前我不会再婚。我已经付出这么多，为什么换不来女儿的谅解？我百思不得其解，愁死了。可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没有收获。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佳儿一直在学校住。我们母女的距离越来越远。后来考大学填志愿，佳儿选择了遥远的北方。知道她要去一个遥远的城市读大学，我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我苦苦地哀求她换个学校。她冷冷地回答我，说已经换不了，除非她复读，再参加一次高考。我歇斯底里：“那就复读重考！”佳儿看着我，许久不说话。最后甩下一句：“你一定是疯了！”

佳儿一去读大学，我抑郁了。还好这时，王焕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为了佳儿，王焕已经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再辜负他。和王焕领结婚证前，我给佳儿打了电话，询问她的意见。这么多年了，佳儿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她祝福我和王焕，还说她在大学交了一个家在北方的男朋友，她决定毕业后留在北方嫁给他。“妈，我嫁得这么远，以后就让王叔叔来照顾你吧。”

2016年，我和王焕一起到北方的那个城市参加女儿的婚礼。李轩也去了。他身边的人不是那个小三，而是换了几轮的新人。全程，王焕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好像在向李轩示威我们比他幸福。

直至今日我依然不懂佳儿当年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现在，已经不需要知道原因。因为嫁人后的佳儿变成了小太阳，她经常给我发来问候，温暖我的心。也许是妻子的角色让她有了转变，也许是距离……祝福远方的女儿，每天都幸福洋溢。身在柳州的我，一定会为了她好好保重。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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