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与李三婆过节

□梅敏（泸州）

45年前，我上小学二年级。

重阳节那天，两节课后，班主任将我和另外几名同学叫到办公室说：“今天是重阳节，又叫老人节。你们的邻居中都有老年人，梅敏家邻居就是军属李三婆。你们今天早点回去，给老年人挑水，帮他们将水缸装满，这就是敬老行为。”

那些年的建军节，我见到过居委会的叔叔嬢嬢们敲锣打鼓给李三婆送水、送毛巾。老师给我们布置了挑水任务，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回家挑水。

1970年代初期，学生入学就读的学校是根据所在户籍居住地就近划校入学，常常一个班的四五十名学生都是一个居委会熟悉的邻居。

我们顺城街居委会，在永宁河边的石城墙上，是明代修建的城墙，有两个圆拱形的城门洞可以下河坝。永宁河水碧波荡漾，清澈可见游鱼。那时，每家每户都是挑木桶到河里挑水。

我回到家，将家里装50斤的一挑小木桶用棕绳挽在竹扁担上，下河挑水。只挑了两挑，三婆家的陶缸就满了。

李三婆举着一束黄色菊花，郑重地递给我说：“回去把花插在瓶里，再来我家。”向三婆道了谢，我将菊花放在水桶里挑回家，找了一个玻璃瓶，将菊花小心插进去，然后朝李三婆家走去。

三婆的丈夫李先生，民国时在家开办私塾，但英年早逝。三婆的两个儿子参加青年军打日本鬼子，1950年又到朝鲜战场，回国后都在省外工作。

她家小青瓦的石天井四合院空出了几间，三婆自住3间带后花园的房，其余的空房出租，我家就租住了其中两间。

三婆的花园很大，只是比四合院矮约一米，去三婆的花园要下几步石梯。花园里有黄色的菊花，金色的蝴蝶花和白色的芙蓉花，我和弟弟常去三婆的花园玩耍。

来到三婆家，三婆问我知道今天是啥节气吗，我说老师告诉我们了，是重阳节。三婆用手摸着我的小辫，口中念道：“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念完诗句，三婆说：“没有鸡汤喝，你去红旗旅馆餐厅给我买两个包子吧，就算过重阳节了。”

三婆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花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拿出一张一角的纸币和一张二两的粮票递给我，又从门后取了一个灰色塑料提袋交给我说：“揣好钱粮。”

沿着大观巷石梯上去，走到位于草市街的红旗旅馆餐厅，我将一角钱和二两粮票交给服务员，服务员用竹筷夹了两个包子装在塑料提袋里。

我提着两个包子飞快朝三婆家跑去，三婆拿出一个包子掰开一半递给我说：“吃吧。”闻着包子里的肉香，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将半个包子吃了。

第二年，70多岁的三婆去世了。现在回想，真后悔吃了三婆给的半个包子，因为那是属于三婆的节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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