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的山坡
◎苦雨庵
我的家乡在泸州毗邻宜宾的一个岩区,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名曰“和丰场”。
和丰场离周围四方八场——中心、留耕、绍坝、合面、大渡口大约三十华里,被群山所包围,像一位隐者,与闹市若即若离。这里既没有出过达官显贵,也没有多少惊天伟绩,鲜有进入大众视野的记录。
和丰场的老街,街不宽,当地人说,擦燃一根火柴都能照着亮走上三圈。由于上百年来的风雨洗礼,那些泥木墙面,青瓦房顶都显得有些破败。但由于交通闭塞,没有经历过战乱匪祸,也没有遭到地震火灾,所以很完整地保留下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随着公路建设的逐渐升级完善,以及南下打工潮的涌动,越来越多的和丰人得以有机会进入城市读书、工作,开阔了眼界,改善了经济。与此同时,故乡却成为大多数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正如王安石诗歌所唱的那样:“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换一种眼光回望自己的故土,一次次地在梦中走进她,听到那些远去的歌谣;于是,我写下记忆中的她。
和丰小学
八九十年代,和丰场周边有很多村小,红联、金银山、母猪滩、象鼻都有村小,在街上的学校就是中心校。中心校有两个校园,初中班在街镇旁边一户姓许的人家旁边,是土墙瓦房。大约在八十年代后期,初中班搬入与小学对门的新教学楼。
和丰小学在和丰街场的入口处。砖墙瓦顶,四周有围墙。正门前临街,有一排门面,旁边有阶梯,通往学校大门;后门则是从一个小树林的山坡上去,有一道小门可以进入。最早以前还有一道小门,在教师宿舍旁,后来被封堵了。
教室修建呈敞口状,横一排、竖两行,大约有教室十来间。横排教室的后面是操场,操场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泥土地,不是水泥地,一下雨全是泥巴凼凼。天晴上课,尘土飞扬。每当要开大会,或者老师要搞篮球比赛,就用石灰画出线来;篮板也只是一块大木板,没有上漆上色,上面只安装了一个铁圈,没有网子。操场三周下边都是树林,又没有护墙或是网兜,一旦失手将篮球抛出去,便滚下山了。待到学生们拾捡回来,至少也需要十来分钟。
教室宿舍呈L形,与操场相互呼应,将教室围起来。教师宿舍分东西两头,学校大门旁边第一间宿舍,住的是校长刘贤志家。他的妻子、杨云珍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教师宿舍最里边,是牟亚林老师的家。他家当时有很多武侠小说,我们平常课间休息就去蹭书看,有的实在爱不释手,便租借回家看。牟老师现在已调入纳溪江南职高任教,对于纳溪当地有关抗战期间学兵总队的历史研究,特别深刻。
读小学时,老师们都很年轻。教数学的是尹建斌、教音乐的是龙小海,记不得教什么的胡启斌老师,基本都是中师毕业,风华正茂,思想开放。记得龙小海老师关着教室门,教大家唱当时的电视连续剧《康德第一保镖传奇》里流行的主题曲“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情哥哥的心思猜不透……”十来岁的娃娃,大家都不好意思唱,大胆的男同学就起哄,女同学则羞红着脸,将头埋在桌下。
小学前半阶段,上的是半天课,一般中午十二点放学。但如果作业没做完,或者上课不守纪律,就要被老师留校抄作业。有时,老师把教室门一锁就离开了,大家只能等到下午三四点,老师来开门才能回家。离学校近的,回家还能找上一背柴,扒上一背篼猪草或者牛草。我们班有离校七八里地的,走路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回到家已是擦黑时分,不挨大人骂就算好事了。
小学五年级开始,村小的高年级班也并到中心校上课,上六节课;四节课后大约十二点,休息四十分钟吃午餐。午餐是自己用一个搪瓷小盅盅装好米,带到学校,交几分钱的火费,食堂帮忙蒸熟。食堂一般会炒一个素菜,一毛钱一份。但即使是一毛钱,大家也都舍不得,更多是拿不出来。一些同学就在童老师母亲开的商店,花两分钱勾上一勺豆瓣,吃得也很巴适。
如果没有带米带餐的同学,那就只能饿着肚子回家了。在路上,实在饿得不行,也能想到办法,出红苕的季节就抠人家地里的生红苕,在田边用水洗一下就开吃;出黄瓜的季节,就摘人家的黄瓜。要是被主人家发现了,一般都装着很生气的样子,叫骂几句,其实,他们也有子女在读书,只是装个样子,不会真的将这些娃娃怎么样。而馋嘴的学生娃办法也多,总能在路边找到哄嘴巴的野果子、野草叶衔在嘴里嚼,一路到家。
毛坡
作为一个地名,“毛坡”名从何来,我不想去探究。毛坡作为一个地标,深深植根在内心深处,已然成为一种符号,以至于,每次一过毛坡,我的心就开始轻松起来。
从和丰场到大渡口,三十华里路。从街上出发,二门市、三门市、毛坡、瓦房子,下了九曲十八弯的望龙山,就下了岩,到大渡口坝头了。从和丰场出发,毛坡在三分之一多点的位置。从大渡口回和丰,过了毛坡,最陡峭、最险峻的道路都走完了,基本就要到家了。
小时候,不知道三十华里是一个什么概念,母亲去大渡口买化肥,死活要跟着一路去,还没走到毛坡,就已经走不动了。母亲哄着我,到了毛坡,在路边的店铺里,买五分钱的薄荷糖,又高高兴兴地跟着走。那时,毛坡好像是一个幸福驿站,充满着甜蜜的诱惑。
跳出乡旮旯和丰场到纳溪读初中,每次回家之后返回学校,母亲都要送我,但只送到毛坡。母亲还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我:“过了毛坡,到大渡口就不远了!”还是要在那个店铺里歇一脚,喝口凉水。之后,我赶着下午时间到大渡口去坐末班车到纳溪,母亲赶着时间回家,割猪草宰猪草煮猪草喂猪挑水挑粪,忙个没完。那时,毛坡是一个刻画在心里的坐标,我真希望毛坡永远都到不了,母亲可以一直陪着我,我也可以一直陪着她。
从碎石路到水泥路,公路修好了,从爬大货车到骑自行车、摩托车,驾小车、乘公交车,回和丰场的路变得更近了。毛坡停留在我的心中,也变得更亲切了。
离开家乡多年之后,每次回和丰场,车子翻望龙山,都令我很紧张。坡陡路窄,一弯接着一弯,一边还是悬崖峭壁,和丰场有汽车之后的历史,在望龙山的教训很多。不过,一旦上了岩,车在竹林掩映之下穿行,即使路再窄,急弯再多,我的心也会越来越轻松,特别是一到毛坡,就好像已经可以遥望母亲在招手,等着我回家,那份亲切与温暖,触碰着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化解掉游子的疲劳和失意者的心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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