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 三五友人相邀上峨眉山采风，我却有点犯怵，虽然以山野乡人自居，但每爬一次山仿佛就是给自己来一次抻筋拔骨。不过盛情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选了个和风丽

刘洁

三五友人相邀上峨眉山采风，我却有点犯怵，虽然以山野乡人自居，但每爬一次山仿佛就是给自己来一次抻筋拔骨。不过盛情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选了个和风丽日的天气，一大早便与友人结伴而行，从报国寺行至清音阁游人众多，反倒觉得轻松，一路说说笑笑，还时不时合影留念。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只见前方十几位六七十岁的老媪沿着石梯拾阶而上，两旁景色全然不顾，只是埋头走路，原来是上山还愿的香客。峨眉山既是风光迤逦的秀色名山，更是禅音宣流的佛境圣地，自古此山佛教文化氛围浓厚。

过了清音阁，游人渐少，只有这一队香客与我们结伴，耳畔少了些喧嚣，只留那一声声虔诚的佛号。我们这几个俗人反倒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只有跟在这队香客后面慢慢行进。说来也怪，速度慢下来了人却疲乏了许多，正值壮年的我竟无法与这些六七十岁的老媪相比。一位老香客看出了我的窘态，主动和我攀谈，让我埋头收心只顾前行不要左右旁顾。如此走了一段果然要轻松得多，但这次采风之行可能要打些折扣了。老香客告诉我，她们常年朝山，也叫行脚，是一种修行呢！好在友人中有懂佛学的，给我普及了行脚的常识。原来佛语中“行脚”就是走路，古人为寻求佛法真谛，历经千辛万苦，多方行脚云游，亲近善知识，可谓“游江海，涉山川，寻师访道为参禅。”

峨眉山下晴空万里，行至山间，雾霭弥漫。难怪古人有云：春夏未消千古雪，阴晴常见一溪云。清音阁后，我们与老香客们分路而行，我们选择路更难行的洪椿坪、九老洞一线，也因为路难行，友人提议夜宿洪椿坪等到第二日再登顶。

就这样，一路思忖着“行脚”竟不觉间就到了洪椿坪。

洪椿坪位于峨眉山皇帽峰下，坪上建有千佛禅院，世人知洪椿坪却不晓禅院千佛之名。一进山门，“洪椿晓雨”四个耀眼的大字，横陈在银灰色的照壁之上，使你心目了然。

安住下来，大家向寺主讨了杯山茶，顺便请教一些山乡野趣。我却无心玩味那“空翠湿人衣”的情趣，只有一问：法师，行脚是什么？

寺主再奉一杯山茶，不紧不慢道：走在路上，再多秀丽风光也不能带走，有些人念念不忘，有些人患得患失，有些人翘首前程，行脚就是让你忘记得与不可得。

玩味寺主的话，可能是禅机深奥，也可能是我慧根浅薄，竟然更加糊涂。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安睡一晚，身在山林，让心也散放山林。

第二天一早来不及与寺主道别，伴着晨钟踏上了登顶的旅途。说来不巧，刚出山门，雨就接踵而来。夜色尚未褪去，清晨的山间雾霭弥漫，晨雨打湿了石阶上的青苔，让我们的步伐不得不放缓，听着林间各种鸟儿的鸣唱，看着满目的葱绿，顿时心生欢喜，竟得“胸中已有山林趣”的诗意。

伴着山雨，脚下湿滑，心头却放下了启程时的那份顾虑，领略着峨眉山的隽秀和雄壮。

路经九十九道拐，真正感受了“峨眉壮观之势雄，绝壁恢弘之气象”。九十九道拐起于凌霄亭，止于寿星桥，是这段旅程最为险要的一段，一拐连一拐，一坡接一坡，看一坡到头，忽地峰回路转，又是一坡。之前几次爬峨眉山到了此地就开始打退堂鼓，无奈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过了九十九道拐，前路再无担忧了。细丝般的秋雨已经漫天飘洒，寒意一阵强似一阵。友人提议下一站在洗象池歇息，我却一反常态地鼓动大家在天黑前登上金顶。

面对大家诧异的神情，我脱口而出：行脚，不就是要心无挂碍吗？

天黑之前，我们一行人终于行脚至金顶。有缘的是又见到了那队还愿的香客，她们已经准备下山，依旧是迈着缓慢的步伐，用心丈量着山的高度。行脚，仿佛是静心时的禅修、顿悟时的欢喜，但又不只是逐渐升华的禅意，更是让人萌生的一种智慧，感悟的一种心境。

那一步步看不见的印记，不就是老媪、我和芸芸众生在各自人生中的一份坚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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