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曲终人散

对于乐观者而言，人生的过程总有无尽的欢乐，如四季常开不败的花；对于悲观者而言，人的一生就是一场串着一场的分离。老马属于哪者呢？来听听他的故事吧。或许，当曲终人散时，总有一些深刻在心之最柔处的印痕不可泯灭，就如老马的故事一样。——梅朵

年少时经历的生离死别

1

二十五年前，我上初中三年级。也是这样一个飘着细雨的冬日上午，物理老师正在讲课，班主任突然推开教室门，把我叫了出去。在教室门口，我看到父亲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他拉起我的手，简单向班主任说了几句，就向长途车站跑去。上了车后，父亲才告诉我：“你大姑今天早上走了……”

听到父亲说“走了”，我第一反应并没有联想到死。当父亲唠叨了半天后，我才明白，世界上那个最疼最爱我的人离我而去，成为永别。瞬间，泪水漫出我的眼眶。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扭过头，盯着窗外雾蒙蒙的远处景色。父亲揽过我的肩，拍拍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大姑是最疼你的人，也最放心不下你！”我执拗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泪水散发的雾气氤氲了远处的景色。

那时，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我却流着一个男人的泪。从六岁跟着大姑，大姑就常跟我说：“你是个男娃，男娃就要有男娃的样，不能整天哭哭啼啼的！”跟大姑生活的那六年，是我最温暖最开心也最少流泪的六年。因为，在六岁之前，我就是个在泪水中泡大的男娃，是大姑用爱温暖了我，让我学会擦干泪水生活。

我六岁时，弟弟才刚三岁多一点，我的父亲、母亲就离婚了。母亲带着弟弟走那天，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父亲过来抱我时，脸上分明也是泪水。至今，我也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离婚。只记得，从我有记忆时起，他们就整天摔盆扔碗地吵，他们一吵，我就吓得哇哇哭，后来，有了弟弟，我就抱着弟弟哭。

父母离婚两个月后，我被父亲送到乡下大姑家。大姑比父亲大近二十岁，她早年守寡，三个孩子也都相继成家了。我的到来，无疑给大姑平淡的乡村生活增添了许多依托。记得去大姑家的第一个晚上，大姑搂着我瘦弱的身体念叨：“好孩子，以后大姑疼你，把你养得胖胖的！”

在广阔的农村，在大姑的照顾下，我长高了，不爱哭了。直到小学毕业，父亲坚持要把我接回城里上初中，而且，他也认为继母可以照顾好我的生活起居了。

我走的那天，大姑牵着我的手一直送我到村头那条岔路口，她家的老黄狗跟在我们身后。我上了汽车，车开好远了，还看见大姑和老黄狗的身影立在那儿。

回到城里上学，我经常想大姑，有时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我一想到大姑说过“男娃不能哭！”时，又拼命把眼泪给忍回去。本打算等我初中毕业考上重点高中后，就回去看大姑。但没想到，那一次回去，竟是和大姑的永别。

一场闪婚伤害了三个好人

2

父母离异、大姑去世，是我童年、少年时代经历的生离死别。这就像两道刀痕，深深地划在我的心里。特别是大姑去世后，我变

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但好在我的学习

成绩很好，并没影响到我在老师、父亲

心中是个好学生、好孩子的形象。因为

沉默寡言，我的朋友很少。不

管是上学期间，还是工作以

后，在人群中，我总是那

个落落寡合的人。

研究生毕业后，

我告别了北方那座

城市，来到绵阳。在

这个陌生的城

市，除了实验

室的几个同事

算得上我的熟

人，我甚至连

一个朋友也没

有，更不要说

交什么女朋友

之类的事。为

了打发无聊的

业余时间，我

报名参加了一

个英语口语兴

趣班。在那

里，我认识了

我的前妻静，

还有后来成

为哥们的圆。

我是插班

进的这个兴趣

班。进去时，静和圆因为是同事的关系，每次上课都一起来。起初我以为他俩是一对恋人。后来在班上外出搞活动时，我才晓得他们是同事加铁哥们。那次活动后，我和圆单独约过几次去打网球，两个人性格比较相投，就经常约在一起吃饭、运动，结伴打发两个单身汉寂寞而又无聊的时光。静和她的前男友分手后，顺理成章地和我俩混在一起。于是，我们总是两男一女，三个人结伴外出。三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我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有一天，圆给我说静喜欢我时，我才有些恍然大悟。

这层窗户纸捅破后，我们三个人再在一起相处，就不再那么自然了。后来，我和静单独约会时，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圆。直到我决定和静结婚前一周，圆有一天突然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来找我俩玩儿，我那块堵在喉咙的骨头才总算咽下去了。

我和静算是闪婚吧。前后认识不到半年就扯结婚证了。我们还没来得及举行想象中盛大的婚礼，拿证半年不到，这段婚姻就草草地划上了句号。我总是在想，我和她都不是坏人，只是两个好人穿错了婚姻的鞋，所以不合适，在一起就会磕磕碰碰，别扭不断。虽然我们在一起笑过、哭过、闹过、打过，但我们分开后，我从没有恨过她。

那天分手时，我们两个去吃了顿分手饭，两个人抱头痛哭。末了，静才告诉我，为了我，她伤害了圆。原来，圆一直在追求她。知道这个密秘后，我撞墙痛哭，那是大姑去世后我再次失声痛哭。

我恨自己是个大傻瓜！是个蠢猪！因为自己的无知，伤害了圆，也伤害了静，当然，更伤害了自己。

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忘却

3

静去成都工作后，我又鼓足勇气去找圆。圆是一个恬淡的、宽容的男人。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阻挠了他对静的追求而怨恨我，反而安慰我不要自责。他说，即使没有我的出现，静也不会接受他的爱情。正是明白这点，他才在我们扯证前找了个女孩去冒充自己的女朋友，以此打消静长久以来对他的歉疚。那时，他只想到静和我结婚后，就会安心守望这分幸福，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分手了。

听了圆这些话，我越发觉得对不住圆。在心里加倍地认定他就是我在这异乡的好兄弟。那之后，我们交往得更加亲密无间。直到后来，他有了女朋友，结婚生子了，我也经常出入他家，如进出自己家一样。他有什么困难，我都全力以赴地去帮助他。

见我俩这么要好，他的妻子曾开玩笑地问我们：“既然你们这么好？为什么圆还要找我结婚呢？”对此，我和圆都不置可否地相视而笑。她的妻子哪会知道，在我和圆之间有个静，这将是一个永远的密秘！

日子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着，圆的孩子也快上小学一年级了。而我和静分手后，再也没有碰到过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孩。幼年时亲身经历过父母的婚姻大战，再加上和静这样一段闪电般的婚姻，我似乎更加确定自己不适合婚姻，所以就这样自得其乐地过着。倒是圆夫妻俩急不可待地常替我张罗，但没有一次相亲是成功的。

其实，我早在心里把圆当成了自己身在异乡的亲兄弟，把他的孩子当成自己了的孩子了。但命运又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两个月前，一场意外车祸，圆撒手而去。那天，去殡仪馆送圆，我趴在他的灵柩上长哭不起。他的妻子过来扶我，旁边有人悄声问：“这是谁？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圆走后，突然觉得我在这个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没有了任何牵挂。我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存在了圆孩子的名下，打点好一切，我向单位递交了辞职书。

曲已终，人尽散。也许，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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