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是使命，而不只是养家糊口的手段——访四川绵阳四0四医院副院长蒋涛

来源:绵阳日报 2014-06-07 01:44 https://www.yybnet.net/

在生活中，他是个随意的人，没有繁文缛节，采访直接从电梯间就聊起；在工作上，他有着近乎“偏执”的严谨，他的门诊预约人数从来“只减不增”，诊疗时间找他签字他会“冒火”。在他身上，既有着一般医务工作者所共有的专业特质，又有着明显区别于其他医务工作者的大众色彩，论专业，他可以“深入”到从当今国际医学发展的最前沿谈起；说大众，他可“浅出”到从身边热点信手拈来，谈“走廊医生”、谈医生收入、谈过度医疗，不回避、不遮掩，直来直去、不乏妙语。

这就是蒋涛，一个谈话中喜欢挠挠板寸、眼神中时时流露几分精明，率性、严谨而又深具仁者情怀的医者。

入围“三甲”，是医院综合医疗能力的有力象征

记者：入围“三甲”综合医院，在你看来，对医院意味着什么？

蒋涛：我认为，成为“三甲”医院，意味着医院实现了“发展版本”的升级换代。为什么这么说？我想简要介绍一下“三甲”医院评审的背景。

2010年之前的“三甲”评审，打个比方，就像“省高考”，各省的难度系数是不一样的。2010年后，国家卫计委（原卫生部）将“三甲”评审标准统一升格为“国高考”，实现了与欧美国家现代医院评审标准的接轨，为我们树立了一个现代医院奋斗的标杆。在我看来，新的标准至少实现了“三个转变”：一是把医院发展方式由规模增长型转变为质量效益型；二是把医院发展方向由追求购买设施设备转变到提高医务人员待遇和尊严；三是把医院管理模式由粗放型管理转变为精细化管理。

因此，对我们医院而言，通过新标准的“三甲”医院评审，类似于通过了ISO（国际标准化组织）认证，是医院医疗服务水平和能力的一个有力象征，是医院迈向高水平发展的一个标志。当然，对病人而言，意味着多了一个选择优质医疗资源的机会。

记者：据我所知，四0四医院在此次入围的全省5个“三甲”医院中排名第一，你认为最大的优势在哪里？

蒋涛：客观上讲，入围的医院都很优秀，如果说我们医院有什么优势，我想应该体现在发展策略上，这就是“综合医院平台上的特色学科群”，即在综合医院整体、全面发展的基础上，重点突出心血管疾病、消化道疾病和感染性疾病市级医学中心的建设，以及腹部外科、消化内科、呼吸内科、心胸外科、医学检验科等省、市重点专科学科群的建设。我们医院的发展模式，形象比喻的话，好比一个金字塔，塔尖是医院的优势学科，塔基则是强大的综合医院服务体系。和专科医院比较，我们有强大的综合医院整体服务能力作支撑；和综合医院相比，我们又有鲜明的特色优势学科打头阵。我想这或许是我们医院在“三甲”评审期间得到国家级、省级评审员认可和赞誉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一个医院并不是病人越多越好，必须为医疗安全质量负责

记者：我刚到病房区参观了一下，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其他医院常见的走廊过道摆放病床、输液器的情景，在你们医院却看不到，是什么原因呢？是病人少吗？

蒋涛：这不是病人数量多少的问题，而是医院管理、经营理念的问题。多收一个病人，医院自然会多增加一份收入。但这并不是我们医院最主要考虑的问题。医院更强调的是医疗质量和安全。在我们医院有一个“硬规定”：除非有重大疫情或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医院要求病人都必须住在病房里，不允许患者住在过道、走廊上。在每个科室，都绝不能盲目扩大病床数量，多加一张床也不行，只能在提高病床的“周转率”上想办法。之所以这么规定，完全是出于对病人安全、服务质量的考虑。

在我们看来，一个医院，并不是病人越多越好。一个医院能接纳多少病人，是与这个医院的综合服务能力包括医务人员数量和后勤支持保障能力等分不开的，这在数学中应该是一种正比例函数关系。如果一味扩大病源，必然导致医护人员、医疗设备、后勤保障跟不上，造成病人医疗服务的品质下降，甚至出现差错事故，这是对病人的最大不负责任。

以我的专家门诊为例，我一上午最多只接诊40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保证每一个接诊的病人有基本充足的就诊时间。作为分管后勤的副院长，有个别员工或干部喜欢在我门诊时间找我签字等办理行政事务，但说真的，我每次内心都很不情愿，后来我要求在我门诊时间一律不准找我签字。我希望在我的诊疗时间不被打扰。欧美国家医生诊治患者，是在助手已做好充分“功课”的前提下，每位患者诊治时间依然要求不低于30分钟。想想我们，病人看病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很少了，实在不忍心被打扰。

记者：既然谈到了医疗质量、安全问题，我想请问一下，在四0四医院，对患者而言，能得到哪些品质服务？

蒋涛：别的不说，我仅举一例，就是我们的“多学科联合诊疗模式”。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对各专业学科的资源整合，对门诊疑难病人实行专家组门诊、对住院病人实施联合诊疗。患者生病，常常不是简单的单一器官、单一系统的问题，可能会涉及到同一患者有多种疾病，或者其疾病与多个器官系统密切相关。而现代医学却向着越来越专科化的趋势发展。这就必然导致专科医生对其他专业或学科的陌生或不熟悉，自然就会存在对疑难复杂病例、复合疾病病例等诊断治疗水平不高的问题。

“多学科联合诊疗模式”与传统的专家会诊区别在于，传统会诊是一个流水线程序，专家与专家之间常常不能直面充分沟通、交流，仅将会诊意见书写在病历档案中。近年来，四0四医院建立了多学科联合诊疗模式的常态化运行机制，打破了各学科之间的籓篱，不仅医院内各学科专家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分析讨论病情、拟定治疗方案，医院甚至能借助与协和医院、阜外医院、华西医院等国内顶尖医学中心的学术技术联系，实施外院专家现场会诊和信息化实时远程会诊等。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能充分发挥前面提到的医院的特色优势学科技术水平，这种模式特别适用于疑难复杂病例和有特殊要求的病人。

医生干的是 “良心活”，必须把病人的利益放在首位

记者：我和医生、护士有些接触，感觉到你们的职业近况和我们类似，职业热情都在下降，特别是好多医生都明确表示不建议子女再从事医生职业，“白大褂”缘何魅力不再？

蒋涛：这确实是个现实问题，有非常复杂的社会原因。但如果任由医生“出走”、“医荒”蔓延，优秀人才特别是年轻人远离医学之门，明天，谁为我们看病？

平心而论，成为一名医生不易。本科医学生毕业最少需要5年，博士医学生最少需要8年，毕业后在合法行医之前，还得进行为期3年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由此看，一个医生的培养成本高、周期长、执业要求高、工作压力大，但付出和报酬并不相称。

我记得，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对医生为何应该享有较高收入有过“经典解释”：病人希望把健康、生命托付给值得信任的医生，而不是非常平庸、地位低微或处境糟糕的人。医生从业所需教育耗费的巨额金钱和时间，理所当然应该推高提供服务的价格。然而单从收入看，中国医生不能算是高收入者，其收入并不能完全体现医生的价值和劳动付出。这或许是许多有志青年不愿选择医生职业的一个重要原因。

记者：这是否意味着，由于医疗技术服务价格严重背离了医务人员的劳动价值，因此有可能导致医务人员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以弥补收入？

蒋涛：从职业的固有特征看，医生是“自由执业者”。如何诊病、开化验检查、处方和材料选择等，在一定程度上医生具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这就使得药品、耗材等生产企业把目标瞄向了医生。极个别医生从这些途径获取不当利益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这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如果没有建立合理的医疗技术服务价格体系、合理的绩效激励机制，还原医疗技术服务价值，让医生靠技术吃饭、拿“阳光收入”，那么医者难以静心，患者也难以安心。尽管如此，我认为，医生干的是“良心活”，行医是一种使命、一种责任，而不仅仅是养家糊口的手段。从全世界来看，凡是医生，都必须坚持病人利益优先，始终把病人的需要放在首位，而不能让个人利益影响病人利益。这是当医生起码的职业道德。但在当下，当一个纯粹的医生，很近，有时又很远。

从医院管理层面来讲，医院在制度设计上就不能将医护人员的个人收入简单地与科室经济收入直接挂钩，必须要考虑医务人员的脑力劳动和判断、体力劳动和技巧以及医务人员承受的压力等多种因素进行综合绩效考核。既要体现多劳多得，还要考虑成本控制、服务质量、医患关系等多种因素。其目的，就是要努力提高医疗质量，提高病人满意率，同时能够实现让医护人员有尊严地工作、获得与其劳动基本相称的收入、体现劳动价值，真正静下心来看病。

（本报记者方发勇/文蒲滔/图）

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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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涛：绵阳四○四医院副院长、主任医师、教授。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医学系、心内科硕士；南开大学与澳大利亚Flinders大学医院管理硕士。川北医学院、成都医学院兼职教授。

学术

成就

中华医学会四川省分会心血管疾病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获市级科技进步奖3项，四川省科学技术奖励1项，国家发明专利1项；承担省、市重大科研项目4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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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围“三甲”是医院迈向高水平发展的标志

◆“综合医院平台上的特色学科群”是四0四医院的最大优势

◆一味扩大病源，是对病人的最大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