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花开少年时

□谢首勇（绵阳）

老家大巴山深处有很多桐子树，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一提到桐子树，自然而然便想起了小时候捡拾桐子的事情。

那时候学校组织学生搞勤工俭学，甚至好几天不上课。桐子树不属于任何一家的私人财产，归全生产队集体所有，学生去捡桐子必须是队上统一收获了以后才行。

那时候，我们三两个要好的小伙伴一道。拿着稍长一点的竹竿，背着竹子编成的背篼，满山遍野地搜寻着桐子的踪影。在房前屋后的树上，很难再有一个桐子，不少桐子树已被竹竿敲打得遍体鳞伤，有的枝丫被打断了，青绿的树叶落了一地。我们不得不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碰碰运气。在偏僻的山崖，尤其是在一丛丛荊棘之中的桐子树上，往往真还有几个硕大的桐子偷偷地躲在枝叶之间，很有些分量。顿时我们那份渴盼的心情一下子倏地跳跃到了树上，瞬间又变成了惊喜，并随着枝头颤抖着。这时无论有多艰难，我们都会想尽办法将那份喜悦装进背篼。一般情况下，在树子不太高时，我们就用竹竿将桐子轻轻捅下来，也有挥动竹竿的时候，不过不常用，因为那样树上的桐子会掉到稍远的地方。树实在是太高，我们便将竹竿丢在地上，待爬到树上再让同伴递上竹竿。最令人高兴的是，猛地又发现低矮的小树上藏着浅棕色的或深褐色的桐子。运气好时，也能弄到小半背篼桐子，压在背上，沉甸甸的。

农村实行包干到户后，原来集体的桐子树便被统一分到各家各户了。但是学校的勤工俭学任务并没有因此而取消，遇到实在完不成任务，大人就会把自家收获的桐子拿出一部分去“充公”。背着满满一背篼桐子到学校，同学们都投来敬佩和羡慕的目光，一股自豪之情也随之在心里泛滥开来。

乡农机站有个榨油站，在那儿桐子可以榨出桐油。停电的晚上，可以用来照明。桐子榨后的油枯，味道香喷喷的，呈硕大的圆圈状，但大人告诉我们绝对不能食用，否则会中毒的。

冬天，桐子树掉光了叶子，在寒风中静默着。有些枝丫干枯了，将其用手掰下来可用来煮饭，的确是不错的柴火。看着眼前这一番沉静而略嫌冷寂的场景，心里不由得憧憬起桐子花开满枝头的景象。记忆中的早春，正是安插一粒一粒小秧的时节，而此刻就在田梗上的桐子花一朵朵、一簇簇缀满了树冠。含着笑，摇曳着小小的脑袋，每一朵小花都是一个孩童天真的面孔，清秀而俊逸，乳白中夹着赤红……一刹那又幻化成内心深处春天的涟漪，生长着一缕缕苦寒之后的生机。

煦暖的春风里，其它的花便会悄然绽放，唯独桐子花必须经过一番寒凉才能慢悠悠地张开小嘴。每每到那几天，温度便骤然下降，有些人甚至又重新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季节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凛烈的寒冬。但人们很平静，知道不过是三五天，常常只淡淡地说一句:“冻桐子花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苍对其有意地磨砺，是啊，桐子树向人们奉献出自己的果子时被折断了枝柯，在冬季又历经风雪的重压，到了早春，还得遭受寒冷的肆虐。但只要经受住这最后的一击，便在春风中颤动着最美的小脸，不知不觉中，那充满灵气的脸蛋很快变成了一个个核桃大的果子，人们背着背篼正在树下欣喜地仰望着……

没有桐子花开，便没有捡桐子的故事，也没有桐油点灯的光亮。生活中的磕磕碰碰，或许也如桐子花开，只要满含希望地忍受住最后的那一小段时间的考验，就会迎来真正的春天和收获的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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