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慢时光

◎皮敏

从南充城区出发，沿212国道南行约四十公里，在美丽的嘉陵江畔坐落着一个以渡口命名的小镇———李渡。相传古代，有一李姓男子携家人来到嘉陵江边逐水而居。然而，嘉陵江水深，对岸老百姓无法过江，为造福乡邻，李姓男子遂带领家人， 凿石奠基修筑了码头，并伐木造船，一生义务为乡邻摆渡。后人为传颂李家美德， 将此渡口与其姓氏“李”关联，川北小镇李渡由此得名。

李渡的老街和新街界限分明，宛如太极图的阴阳两极，看似各自蜿蜒风格迥异，实则相互依傍息息相通。老街拐个弯就走到了新街，新街钻条巷又到了老街。如同走得亲近的老邻居，白天，新街总爱把时尚动感的音乐热情地给老街送去；夜晚，老街又常把如水的月色捧过来，轻轻洒在新街窗帘上、台球桌沿、街心花园……

李渡老街倚山傍江，以贯穿整个老街区的文丰街为轴， 向四面纵横延伸，回环藕合自成一体。老街是清一色的青瓦木房，掉漆的木门、精巧雅致的窗棂，还有过时的牌匾、 不舍丢弃的风车、陈旧的长幡，无一不浓情地渲染着怀旧的气息。徜徉在老街街头，骤然响起的老歌旋律，自行车悦耳的铃声，仿佛都能让时光流转，打开一片片尘封的记忆。

老街早已没有了当年商贾云集的繁荣景象， 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实不为过。令人欣慰的是，老鞋匠还在那三尺见方的小巷口摆着摊；手工制衣的裁缝店还倔强地营着业； 头发花白的老头，还在为顾客理着他们钟爱一辈子的平头；老字号的手工油茶，依然飘着辣子油诱人的醇香，闻香进店，老板娘笑意盈盈地起身，大声拖着好听的川北腔朝门 口 响 亮 一 声 喊 ： 来———客———啰———

老街闲置的商铺多数成了留守老人或孩子的居室，或紧闭、或大开、或半开半掩的木门前， 常放着一把竹椅，老人们或坐或躺，在竹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竹椅的旁边，偶有两只小狗小猫慵懒地躺着，或是三两个顽童嬉戏着跑过来，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切都放缓了步伐。所有不足为奇的细枝末节，在这里都成为了一帧帧不可或缺的风景。

老街有街有巷， 街巷交织穿插互通。几条通往江边的叫不出名儿的巷子虽狭小，却很清幽。光滑的石板泛着岁月的冷光，一株月季、两丛芭蕉，它们俏皮地把小巷的寂寞藏起来。如果适逢小雨天，雨丝如织，独步其中，诗情画意不经意就会涌出来， 仿佛一回眸一转身，就会看见： 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撑一柄油纸伞，从巷子那头，款款而来。

午后的时光，下河街茶坊是最好的去处。茶坊前撑起的凉棚，盖碗的清茶，一碟花生米，三五个朋友，一个下午时光流淌而过。任穿堂的江风轻抚，看金色的夕阳一寸寸退离， 一批茶客走了，一批茶客又来了。就这样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发发呆，打个盹，一切都简单而美好。

下河街尽头就是李渡码头，两者首尾相接，不过几十步之遥。若在李渡码头捉迷藏，才将遮眼的手帕缠好，在脑后轻轻打结，一眨眼功夫，小伙伴就已经蹿到下河街的野生大河鱼摊后，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穿过下河街，站在李渡码头青石台阶上，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碧波荡漾的嘉陵江近在咫尺。掬一捧江水，啜饮一口，咂咂嘴，清冽与甘甜瞬间溢满唇齿！“开船了———” 随着船老板雄浑地一声吼，码头顿时热闹起来！挑担的、抱孩子的、挎包的，老老少少在老板的招呼声中，让心驶向他们要去的地方。

夕阳西沉，安谧的嘉陵江闪烁着灿然眩目的金色，在船身下尽情地铺展开柔媚的身姿。一点点地，对面的群山、掩映在树木中的古寺近了，对岸的一张张笑脸生动起来， 一声声笑语清晰起来。而李渡老街，连同那些慢的时光，却在船后渐行渐远，悄然隐没在稀疏摇曳的光影中，宁静而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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