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惊涛
一
走过龙滩河大桥,便是嘉陵区地界。
十多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但由于车龙和晏家没有班车往来,只好步行上学。过晏家,便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学生汇流。 他们中的一小部分,后来成为了我的同学。
和我汇流的,还有一个老师,他叫罗长青。高大壮硕,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他夹着高一语文课本站上讲台的时候,那个威严的气势,着实把我们震住了。
一次作文测验之后, 他开始频频点名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 而每次回答,他也似乎都还满意。
半学期之后, 他主持了一次高中部的语文竞赛。我得了57分,没及格,却是全校的第二名。
很多同学都说罗老师出的题太难。考察全面,但又不限于课本,阅读量的多寡便在这次竞赛里真实显现了出来。
这个成绩,放在高三年级来看,说不上多好, 但放在刚入校的高一年级新生,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隔天,他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我想推荐你去学生会当宣传部长,你愿意不?”我刚坐下来,罗老师就开门见山地问我。
“罗老师,我合适吗?”我有些不确定。
“你合适。我知道,你是有梦想的,基础也很好,不要浪费了,去学生会,对你是一种锻炼。”
那天, 我从一楼的教室爬上三楼教室, 凭栏看着操场坝上南池书院的重重殿宇,心事浩茫,“少”怀激烈。
二
内方外圆,或者内圆外方,不知道张方圆老师的名字里, 寄托着父母对他性格气量发展怎样的期望,或者,这其实是他后来进行的自我设定。
对于我们这些有着广博的课外兴趣的学生, 他懂得予以适当照顾和引导。晚自习一节课,他通常会带上他订阅的文学杂志, 给我们示范阅读一篇精美的散文、 一篇寓意深长的短篇小说,或者,一首琅琅上口的青春朦胧诗。
那样的晚自习,通常让人产生期待。
高一年级由他引导的文学杂志订阅,在校园蔚成风气。收发室的大姐从西河大桥门口的收发室, 怀抱着一大包杂志到教学大楼来分发的时候,总会微笑着抱怨: 你们班的杂志咋这么多?!
高二,文理分科了。张方圆老师不再当文科班的班主任, 但班上订的文学类报刊,还是有增无减。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选择错了专业? 那个拿着三角板上代数课的老师, 和晚自习深情朗读朦胧诗的老师,是一个人吗?
也是在很多年之后, 我才明白张老师的“方圆”之道:文理兼容,教学任务与特长培育并包, 特定的管教约束和自然的天性成长可以并行不悖。
人生要怎样的幸运, 才能遇到这样的良师?
三
在所有文科班的老师中,班主任、语文老师胥清廉是最有夫子气质的,不仅因为他看上去持身端严, 更因为他的语文教育深得“之乎者也”的韵律感。他的音韵自然也是抑扬顿挫的,夹着嘉陵片区浓重的地方口音, 再配上他深厚的框式眼镜, 这样的夫子气质令我至今不忘。
他住在学校靠近西溪河边的一排低矮而潮湿的教工宿舍里,手不释卷,是我们看到他的常态。
作家何永康的散文诗集 《在君之侧》出版后,胥老师通过他的渠道,带了两本到校园, 在文学社传开,“我们南充的作家、诗人何永康”的大名由此被我们所熟知。“向夕阳飞去吧, 由它点燃,烧成一支火鸟,为灵魂的安宁无畏地涅槃”“菖蒲青青, 悬于五月之门”……这些散文诗,于我们,无疑是又一次点燃。
诗人何金波老家在七宝寺, 上世纪90年代初出版了诗集 《与你同行》。经由胥清廉老师牵线, 这本诗集也在校园传读。“每年春离冬归, 从没有见过夏天的你……(《夏天的你》)”明白晓畅的诗句里,藏着诗人怎样的深情,让我们对诗人的爱情激发了无数的想象。经由这本诗集,我冒昧投书与何金波老师,没想到很快收到回信,并由此开启了与何老师持续不断的通信。和作家、诗人的交往,一度也让同学们羡慕嫉妒。
四
比起其他教工子弟来, 任春平最没有优越感。相反,他和所有远道来学的同学都打得火热,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在我主持“西溪文学社”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十足的文学青年。直到有一天,我从其他同学处看到他写的诗《四月蔷薇》,才对低调含蓄的春平刮目相看:他十足就是一个校园诗人啊!
从此,我们开始了同题创作竞赛。校园怒放的一丛七里香、 藏珠山半山神秘的神仙洞、缓缓流过的西溪河水、屡屡被胥老师窗外偷听和呵止的联床夜话、翻墙而来的廖二娃油干儿、 一封没有寄出去的“情书”、足球场上一次高度吸睛的比赛……都成了我们创作的主题。 从最开始我们两个,到最后,越来越多的同学参加,《西溪》 刊物上发表的作者及其作品,也越来越多。
……
那么多青春美好的面孔和才气勃然的灵魂, 当年从藏珠山的男女宿舍里迤逦而下,该是怎样一幅美好的画面。
高考倒计时xx天的警语之下, 诗意的青春从此散场。 南池书院杂沓而起的脚步声中, 尽是紧张的吟诵和忙碌的收束:上阵的行装和归去的行装同时打理,一条分界的路渐渐清晰。
别了,我的南池书院;
别了,我的南池师友……
如今,已是“国宝”的南池书院,已经启动了保护性开发。即便我们有心有意,要再次走进文昌楼、奎星楼,走上那片蜿蜒而上的风雨走廊,走上那数百级石阶,走上那吱嘎发声的木楼板, 再说一个不到天亮不罢休的联床夜话,便再也不可能了。
公元1742年, 先贤王灏在七宝寺建起私立的南池书院的时候,或许便已经看到了未来那一张生动活泼的师生面孔。只是,他没有想到了的是:南池书院会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一直等到了公元1989年这一批师生的到来, 并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到了2019年及其更久远的未来。
成千上万的师生从这里退出,却又以另一种形式进入并永恒存在。 书院何为?这是王灏在200多年前思考的一个宏大命题,今天,南池书院的后人们,给出了闪亮的回答。
五
任云新近画了一幅画,背景依然是南池书院的重重殿宇。
在重重殿宇之间,任云颇具匠心地留下了一道门:那是我们当年无数次走过的宿舍大门。
每看这幅画,它都让我有一种推门而入的代入感:我期待看到那些熟悉而亲切的面孔:罗长青、张方圆、胥清廉、任春平……
还有那些熟悉的书院格局: 回廊、石阶、天井……
咿呀一声响过,门推开处,皆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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