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苕，西充人的宝贝疙瘩

□ 王晓明（西充）

奶奶的情结

奶奶今年已是百岁老人了，仍然没有忘却自己的偏爱， 对红苕情有独钟，特别喜欢吃红苕稀饭。 在我记忆里，奶奶每次回娘家，总会叫爷爷背一背篼红苕给远在遂宁的老爹老妈送去。 那时候，交通极不便利，照爷爷的话说：“每次都背惨了，累安逸了。”在那些年月，西充一穷二白的， 除了红苕还是红苕，西充人走亲访友，大多数时候就只有把红苕当礼物送了。 爷爷虽然每次抱怨，但每次都不推辞，而略带欢喜，乐意背红苕送。每次去后，老丈人都要夸奖他一番，少则留客两三天，多则耍上五六天，在那儿他可以偷得几日清闲喝酒解馋， 偶尔还会捎带着两三瓶高粱酒回家。这样的美事，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送红苕， 是奶奶那代人的一种习惯，更是一种情结。

集体生产那些年，有一件事，奶奶至今还津津乐道，每每提及都会情绪波动，像大坝泄洪一样，一个人绘声绘色地讲个不停。关于一围腰红苕救活了一家人的故事， 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可以说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当年奶奶为生产队煮饭期间，有一天，邻居彭老太婆来看他们煮饭，站在门外向里看了很久，一言不发，由于家庭成分高，彭老太婆根本不敢入内。奶奶一直很同情那家人，四个儿子一个女，大的三十来岁，小的十来岁，生活很困难。奶奶悄悄出去，把彭老太婆叫在一边，问她啷个的。 彭老太婆泪眼婆娑：“没吃的了，要饿死人， 不晓得啷个办。” 奶奶沉默良久，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回去。后来，奶奶乘人不备，提心吊胆“偷”了一围腰红苕，抄后门送到她家。听老一辈人讲，奶奶说的故事是千真万确的，没带一点水分，那围腰红苕确实救活了彭老太婆一家人。 当时对方家里已经断粮了，大儿子饿了两天差点吊不上气，离集体分粮还要等三四天，红苕加青菜让一家人足足支撑了三天。为此，彭老太婆无数次年复一年当着奶奶念叹：“您是大好人呐！”还偷偷叫大儿子认奶奶作干妈。拨乱反正后，奶奶才公开认了这个干儿子。

奶奶给我们煮饭的时候，总会在灶里面给我们烤几块红苕，尽管有时烤得又糊又焦，吃得我们满脸满嘴满鼻满手黑乎乎的，我们那种乐啊，我想今生今世估计再也找不到了。

父亲的馈赠

我的父亲是远近出了名的种地好手，一直把红苕看作宝贝疙瘩。包产到户后，父亲总是把责任地预留了一大片来栽种红苕，把家里的苕窖修得巴巴适适，红苕窖得新新鲜鲜的。每到秧红苕的时节， 总有些乡亲来我家要苕种，父亲总是乐意提供，分文不取。

小时候，我们几姊妹便从父亲那里学会了栽种红苕的“手艺”。栽红苕苗子的时候， 开始时一般是母亲负责剪苕藤，父亲负责刨苕地和栽苕苗，我们几个小家伙负责将苕苗均匀地撒在苕轮子上就算完事。慢慢地，我们就什么都干了， 父母亲对我们的表现非常满意，说我们将来一定能文能武。红苕生长期间，我们还学会了如何翻地、提藤、割苕藤喂猪等技术。 到了挖红苕的时节，我们一家老小，耕的耕、挖的挖、抹泥的抹泥、提的提、背的背，那种劳动的场景，那种丰收的感觉， 至今三十余年了，仍然历历在目，追忆犹新，成为我生命中对老家最珍贵的记忆。

那个年代的生活确实是很艰苦的，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每个村庄都会种上很多红苕。我上中学时，条件稍微好了一些， 但红苕仍然和米面一起作为主粮， 父亲每个月都要给我送来一大袋。那时节，我长期食宿在校园内的姑姑家里，父亲送来的东西，自然会成为我和姑姑一家人分享的食物，每次姑父吃完红苕都会夸赞说：“你家的红苕特好吃。” 我也常常把父亲送来的红苕当作礼物，馈赠同学，现在想来，依旧美滋滋的。

休闲的美食

当下， 种红苕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了，但在西充县城的街头巷尾，一年四季依然可以听到红苕的叫卖声：“红苕，红苕，红苕！红苕，红苕，烤红苕！”往往听到叫卖声， 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流口水，一定前去买上一个，有时也会多买几个带回去与家人分享。记得有一天下班回去的路上， 听到烤红苕的叫卖声，我忍不住驻足停留，那色香味简直诱人极了，我当下买了四五个，直奔家里。在小区门口，恰逢老婆从外返回，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袋里也装了几个烤红苕，我们相视一笑，当天晚餐一家人就吃烤红苕，喝菜汤，其乐融融，舒服极了！

我真切的感受到，红苕并没有真正退出我们的视野，而是以另一种身份继续鲜活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显得弥足珍贵。如果你到了西充却没吃过西充的红苕，真不算到过西充。漫步在西充的街头，你总会碰见卖红苕的小贩和烤红苕的老人，我坚信，你挡不住他们和它的诱惑。还有那美味的稀凉粉、酸辣粉也是用红苕粉做的，地地道道，不吃上一碗那才怪哩！

珍贵的礼物

红苕往往勾起西充人最温暖的记忆， 也自然成为西充人最看重的物产。近年来，红苕已经华丽转身登上大雅之堂成为餐桌佳肴，苕国从“戏称”变成了“尊称”。送礼就送红苕，成为西充人的共识。特别是有机西充的崛起，全县规模建成有机红苕基地近5万亩，“有机红苕”成为声名远扬的一个美丽品牌和文化符号。我们把红苕精心筛选、包装，作为珍贵的礼物送给亲戚朋友，提供给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们。越来越多的朋友慕名来西充参观红苕基地、学习红苕栽培技术。

红苕，看似普通的农产品，其实相当珍贵。2008年以来， 我因为工作原因曾多次到华润万家、伊藤洋华堂等超市参观、推销西充的农产品，几块小小的红苕居然每斤卖到了五六十元。我还多次带着西充红苕，参加国际、国内的有机食品展和农产品展，应当说，通过西充人不断地努力， 红苕已成为西充一宝，因品质优良而誉满川内外，它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延而改变它在西充人生活中的地位，它永远都是西充人心中的宝贝疙瘩。

秋天， 是西充人收获红苕的季节。一根根红苕藤下面一个个红苕依偎在一起，埋藏在地下，就像一群可爱的小娃娃熟睡在妈妈的怀抱中。当我们把它们挖出来时，上面有很多泥土，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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