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炯森(仪陇)
山是从前的海,海是从前的山。
儿时的秋天, 我背上背篼, 带上镰刀,总喜欢跑到山上去割草,那种叫“羊胡子”的草,细密着,青嫩的草茎被针叶裹着,一簇簇像山羊的胡子一样,那时,我很快就能割满一背篼,仰了脸,看那高高的山顶, 心里想: 山边挨着白云的地方,也长“羊胡子”草吗?
痴痴地想得脖颈酸痛才把目光收回来, 看那些皮肤粗糙的松树, 一片片铠甲, 金黄的松针斜躺了, 氤氲成软软的梦。柏树穿着竖纹的衣衫,阳光一排排挤进山林, 特有的清香是森林里红红的不知名的野果散发出来的。
其实, 故乡这些小山包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山。
不久前, 再一次走进这些儿时的记忆深处,杂草丛生,没有了小径,藤萝缠绕,逼仄得让我窒息,这就是我小时候在自家的院坝里,曾经看到过的山?记得那时一仰望,这些山似乎立在半空中。我曾经两次登上峨眉山, 领略了绕山的茫茫云海, 如此众多的山, 真的是山的海洋了。佛光普照,仙山祥瑞。
有一年, 我跟一个搞建筑设计的师傅学手艺,他说:“做我们这一行,就要学会‘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我仰了一张迷茫的脸:“师傅,你这逢山开路的意思,就是像愚公那样,把山挖断吗?或者像钻隧道那样,把山开膛破肚?你这遇水架桥,就是无形当中要增高水的高度吗?”
老人家对着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显气息不匀:“你呀,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呀?”
直到现在,坐汽车或者火车,只要感觉光线一暗,就知道是过隧道了,两旁和顶部的灯光晕乎乎地后移,我就一阵阵心痛:我们钻进山的腹部了,它能忍受这份痛吗?直到现在,坐汽车或者火车,只要从桥上掠过,我就一阵阵心慌:水面真的能升到这样高?
无边无际的,不仅仅是海,还有山,只不过它懂得藏与露的辩证, 地面就成了面纱,掩映了。
仔细一想,也怪:最高最低峰少污染,最远最近处少污染,唯有那不高不低,不远不近最受青睐。想起那仁兽麒麟不践草木,是一种怎样的低调啊!
民间语言赤裸裸地耿直: 最难的选择是什么?高不成低不就。先前有人说,站在山顶,别人在远处就能看到,有一回,我站在山顶,山风在头顶、胁下、胯下气鼓鼓地冲撞着我,远处的人能看到我?能懂得我正在被风折磨?而一种可怕的预感让我心痛:如果此时的山一下子下沉,变成了海,我不是有了灭顶之灾?
第一次真正看海,在厦门,鼓浪屿。我在游船上,被一种幻想折腾:海中突然一下子升腾起一座山, 这艘船不是就被顶到了山尖了?突然一下子升这么高,稍有不慎,跌下来,不就摔得粉碎?海阔天作岸。
人类有所不知,从爬行到直立,上天的初衷就是要让我们成为一座山。高手与庸才最寂寞,常人明白,于高手,不敢,于庸才,不屑,因此成就了平凡的大多数,一直在这一平面和圈子里争个高低强弱,乐此不疲。 人生如爬山,“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其实,无论什么境界,什么生活,有时是一座山,有时是一片海。
有一回, 我接到老家一个朋友的电话, 淡淡的:“我们小时候常常爬的那座山,前天被挖挖机崭齐挖断了!现在成了一片平地。”
我沉默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山会变成海,不知道还有多少海会变成山。
山因仙而名, 海傍龙而神, 关依险而雄。第一次听到“山海关”这个名儿,我陷入凝思:把山、海、关3样事物联系起来,一点也没有造作的感觉, 是哪个聪明人想出了这个名字呢?
这个关, 据说是明朝中山王徐达移建的,因为燕山在北,渤海在南,因此得名,世称“天下第一关”,至今已经600多年了。
山是关,海是关,一语破禅。
我想,相对当下,无所谓从前与未来,后一个从前是前一个从前的未来, 前一个未来是后一个未来的从前。
山是未来的海,海是未来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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