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秀云
这阵子颈椎病犯了,头痛肩痛失眠,长夜漫漫啊,什么样的枕头才能让我安稳入睡?一直相信中里巴人的中医养生,从他的网站搜罗出一则经验来:枕黄豆枕。一尺长半尺宽,装4斤黄豆。网民们一条一条的治愈感言,看得我信心满怀热血沸腾。可是,忍着硌死人的生硬一动不动地枕了十几个夜晚,疼痛竟越来越重了。只好再换枕头。
这枕头,我不知都换了多少种,李时珍推荐的几款药枕,荞麦皮的、决明子的、菊花的等等,我几乎都换了一遍。荞麦皮的最舒服些,虽然刚用时感觉有点硬,习惯以后,那种能在中间捶个窝安放后脑勺的服帖,还是挺好的,美中不足的是,荞麦皮爱脱屑,难清洗,据说还是螨虫的安乐窝,因为鼻子有些过敏,用一阵就放弃了。而菊花枕、丝绵枕、记忆枕、塑型枕,好像没哪一种更适合我。
真是瘸子走不稳怨路不平,古时候,人们石头拿来能当枕头,草秆捆来也能当枕头,都不嫌软道硬,后来的竹枕木枕陶瓷枕,也能让人睡得很香。没有被现代文明普及的颈椎病,“寝能安枕”似乎不是个问题。
我曾枕过一阵装满热水的矿泉水瓶,那东西跟一截木头棍子差不多,据说能校正颈椎的生理曲度。母亲见了,非要给我砍一段桃木来代替,朝东南的粗树枝,她奇怪我的脖子怎么老不好呢,是不是中什么邪气了,桃木可是辟邪的。
这样的桃木枕,古人也是常用的。平民的木枕,估计也就是些桃啊柳啊之类的普通树木,枕黄杨木的,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瓜子黄杨,那矮墩墩的一丛灌木,城市的绿化中到处都是,你看了它几十年,何曾发现长大多少?俗话说,千年的黄杨不成树,因为生长极其缓慢,所以又叫千年矮。能长到当枕头,怎么也得人的小臂般粗细吧?如此大的黄杨,据说在中国也就发现三棵,一棵在北京故宫,一棵在山东曲阜,还有一棵,很幸运,就在安徽省萧县的皇藏峪,树龄1500年。黄杨木不生裂纹,作枕头可疏通经络,活血化淤,是养生佳品。我们可得好好保护,别被人砍去喽。
司马光的枕头名气很大——警枕。他弄一圆木枕枕在头下,若是睡着了,头就会滑下来摔到硬木床上,以此提醒自己莫贪睡,要“日力不足,继之以夜”地勤奋读书。如此自虐般的好学形象,简直就是头悬梁锥刺股的翻版。榜样的力量是无限的,这个枕头已经教育了华夏子孙一千年。我们上学的时候,总被父母老师不断地提醒,要努力努力再努力,能夜夜不沾枕头,他们才欣慰呢。我们在填鸭式教育中长大,以至于多年以后,偶而放松一下唱个歌喝个茶,心里还会有一种虚掷光阴的负罪感。
想“警枕”的故事时,我很担心司马光的健康,不仅睡眠不够,他还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把枕头枕在脑袋后面。以我多年南征北战治疗颈椎病的经验,枕头是应该枕在脖子下的,枕在头下,颈椎悬空,时间久了,生理曲度变直,就不愁像我一样头痛失眠了。
还有一款枕头同样有名,就是唐人沈既济《枕中记》里记载的那个。屡考不中郁郁寡欢的卢生,在邯郸旅馆里遇见一个道士,道士给了他一个枕头,他伏枕而眠,着实地做了一场美梦,梦里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可醒来,旅店里的黄米饭还没蒸熟呢。这就是传说中的“黄粱一梦”。卢生醒了,自此勘破世事。人生如梦,苦拼苦打机关算尽,到头来什么是你能带走的?权乎?钱乎?美人乎?不过得个土馒头而已。今天实行火葬,连土馒头也落不下了,不过尺把长一小盒子罢了。
现实中若真有这样的枕头,该多好呀,世上该少去多少是是非非?战争、杀伐、贪欲,都没有了。眼下若给官员们一人发一个,可省下多少反腐的力气?
我想去桂林
曾经流行过一首歌,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饱了暖了,就想要精神生活,要时间要自由,人人都是一样。
多年前,我还是个业余文学青年的时候,最向往的职业就是报纸杂志的副刊编辑,编编稿子,喝喝茶,养养花,闲雅得很,好像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待终于梦想成真,天天面对堆积如山的稿件,面对一期一期永不停歇的版面,终于识得其中苦,开始长吁短叹:莫不是要这样一直干到退休?累极了,想请几天假歇歇,总编肯定给你准备好了说辞:一个萝卜一个坑,你的版面谁有空来编!原来,每一个编辑都是蹲守在自己坑里的萝卜,轻伤都不能下火线,想去看春深看桂林,门都没有!
匆匆碌碌,年复一年,不知误了多少春光。偶尔失眠,感慨更深,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理想生活,应该是有点钱有点诗意的,如今几两散碎银子可供衣食,诗意却没有一点。诗意是闲人的情调,东篱采菊得有时间,看莺争树燕啄泥也要时间,想“暂脱朝衣傍水行”偷一会闲吧,还有签到本指纹机管着呢,有领导的查岗电话呢。去桂林起码也得七八天吧,这可是个长假,你去请假说你想去旅游,简直是异想天开,领导会问你发烧了没有!所以,我也像歌手韩晓那样无奈:我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去年秋天,和一个在文艺单位任职的老师聊天,他是一把手,也是专业剧作家,他说他开会时总对职工说:闲雅闲雅,没有闲何来雅?你们上班时间充分自由,请创作假一律批准。鱼与熊掌兼得,真羡煞我了。当年,怎么没有把梦想设定在这样的单位呢?老师安慰:莫灰心,盼退休吧。
还真的从好几年前就开始盼退休了,到时候枕着钱袋子,白天睡到日上三竿,夜里就去看云破月花弄影,春天我种桃花,雪夜我访朋友,别说桂林了,去南极也不用给谁请假!可恨的是,正在我掰着指头算日子的时候,在我一步一步接近梦想的时候,又有延迟退休的消息传来。这主意一定是闲人出的,他们不懂我等劳动人民的满腹辛酸啊。不过,有些安慰的是,又看到一项调查,说人这一生,幸福指数的变化是一条U型曲线,幼时和70岁分别是U型的顶端,33岁是谷底,感情我正是最不幸的时候呢,换一种说法,我正朝70岁的幸福飞奔而去!唉,只是隐约担心,到时候,我这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熬出来的病体,是否依然能够健步行走?
白居易在洛阳任太子宾客时,好像是58岁,还不到现在的退休年龄,此官是三品闲职,禄俸优饶,肥马轻裘,“风光暖助游行处,雨雪寒供饮宴时。”瞧这小日子过的,有钱有闲有雅,神仙一般了,幸福指数按说得突破了U型的右顶点。可是,他还嫌苦闷,说自己坐了冷板凳,叹息“只是蹉跎得校迟。”终究是人心无尽啊,欲望之外还有欲望。不知若换了你我,是否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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