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祝贺堂叔90寿辰,我回到了老家天长大通镇。
一踏进家芹五叔家的庭院,心里便泛起阵阵涟漪。脚下是故乡的热土,耳边是风吹修竹的悉悉声,身旁是满口乡音的亲人,那种亲切温馨流淌全身。36年前政府落实政策,将祖产退还给我家,父亲叫我回大通处理此事,我住在五叔家。那时五叔家三间草屋盖在菜园地里,东倒西歪,堂屋中间用一根树干支撑着倾斜的屋梁。现在却是高高大大的六间瓦屋,三正三厢。庭院宽敞,有花台竹园菜园。院落中间搭着一顶帐篷,里面放着八九张圆桌,是为寿宴准备的。院落里洋溢着团聚欢乐的气氛。
90岁的五叔脸色红润,精神矍铄,话语流畅。看到我,兴奋得眼里不时地浮出泪花。他说花草是他种的,牡丹月季能开那么大,天天弄花种菜写文章身体才较好。坐在帐篷里,我和弟兄们叙不完的旧,晚上热热闹闹地吃家乡菜,喝了不少酒。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雨脚如麻,像思绪的网。雨线的交织,把思维浸染得漫漶淋漓。在霏霏细雨中,侄儿带我看了不远处的我家祖屋,我的出生地。老屋还在,虽换了现代门窗,却仍显得古朴雅静。我伫立在老屋前,默默地凝望着,脑海里跳出一句“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的诗句,思绪走得很远很远。
我的父亲和家芹叔兄弟共有一个爷爷。我的祖父陶振迈是家芹叔的五叔。祖父年轻时追求真理,曾在上海大学读书,共产党人邓中夏、瞿秋白、张太雷等任教。后来参加反帝反军伐活动,遭到迫害和追捕,被迫回到家乡。祖父一边教书一边自耕自食。他带回的进步书籍影响了周围一大批年轻人。他是小镇最早传播马列主义思想和革命道理的人。但不幸1924年病逝,享年才40岁。从此祖母靠着几亩薄田,带着我父亲和她弟弟黄让之(早期共产党人,曾与瞿秋白一个党小组,参加北伐战争,1934年病逝)的女儿宗湘姑妈艰难度日。老屋见证了这段如晦岁月,承载了祖母、父母们许多辛酸往事。祖母养大了父亲兄妹:父亲只读了初中,后来却成了学者、大学副教授;叔叔和姑母参加了革命,当了领导干部,在苏州离休。祖母后来迁到铜城住,又带大了我们兄妹,“文革”中病逝。我徘徊在老屋前,思绪万千。我思念我的奶奶,我又看到了她慈祥的面容在老屋里浮现,又听到她宏亮的声音从老屋中飘出,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怅惘和悲凉。
在嘀嘀嗒嗒的雨声中,在小厢房里我同五叔有了一次较长时间的谈话。五叔是小学教师,退休后享受离休待遇。他谈他写的《小镇春秋》(这是一本全面介绍大通镇历史、人物、风俗人情的书),谈他弟兄们的不幸苦难,谈他的冤屈愤慨。谈到动情处,竟不时哽咽,泪水盈眶。
叔伯们的遭际,我当然知道些。但看着书中有关内容,听着五叔娓娓诉说,我仍然十分震撼。他们悲剧性的命运,他们反映出的精神状态和行为方式,他们的经历折射出的历史风云,使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这次本来愉悦的故乡行却使我无法让手中的笔变得轻飘了。
●灵湫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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