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荫“以博采人才为嗜好”（下）——以疏荐徽州绩溪人邵辅为例

邵辅之子邵作模邵作舟邵作藩同纂《太仆（邵辅）年谱》影印页□陈平民

仕途坎坷

自古英才多磨难。历史上很多有真才实学的人往往屡试不第。远的不说，明代大学士许国是这样，清代著名思想家学者戴震是这样，清代著名学者黟县人俞正燮也是这样。王茂荫、邵辅也同样有这样的人生经历。

在学业上，王茂荫是早达的，可是他在南闱乡试报考多次，到三十三岁连举人都没考上。家人和他自己都以为仕途无望，打算弃儒从贾。三十四岁那年（道光十一年即1831年），由家乡赴北通州经营祖父王槐康创办、父亲王应矩成人后克绍其业的“森盛茶庄”。当年正值北闱辛卯恩科取士，他遂以捐监生资格应京兆试，“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奇迹出现了，他不仅中试举人，而且在次年的礼部会试中一举联捷成进士，从此步入仕途，这年他已三十五岁。

邵辅弱冠之龄补诸生，后在南闱乡试，考了多年，直到三十七岁（道光二十四年）才考上举人。次年春，应礼部试客京师已三十八岁。随后应礼部试也不顺利。曾返里应黟县西递人胡元熙（1787—1857，字叔咸，又字篴农，清歙人大学士曹振镛婿）之聘，在休宁剡溪精舍课馆。道光三十年春再应礼部试，仍然不利，直至咸丰三年（1853）春应礼部试，报罢大挑二等，才被授予一个教谕之职，这时他差四岁就年届半百了。据《清斋府君年谱》记载：咸丰三年春，邵辅在京应罢礼部试，报罢大挑二等授教谕。夏四月自京师南归，洪秀全既陷江宁，复陷镇江、扬州，他一路艰难辗转南归绩溪，“家居习火器，谋练乡兵御贼（指太平军），为守望议万余言。”王茂荫在荐举他的奏折中说他“事未至而先虑及，非有心而不能”，此语不虚。

咸丰四年（1854），简发广西知县，旋擢知州待选。次年六月，任陕西葭州知州，在任关心民瘼，行仁政，民大悦。当时，“州大患狼，所食数十百人，公视事使民逐捕狼一头，予钱千，逐捕不力而狼食人者罪里正，狼应时散走出界”。咸丰七年闰五月，陕西巡抚曾望颜檄行保甲之法，邵辅上《议十事》，深得曾望颜称许，报曰“所议甚是，即照议行”。同年秋七月，调知陕西陇州。“州旧有书院颇废，公始至经纪之，劝富民出分田收其谷赡诸生。诸生絃诵其中者数百人，公自教之，聚经史诸书三万卷，自为诸生讲开诱之，而州学校大盛。”咸丰八年（1858）秋为陕甘乡试同考官。咸丰九年（1859）遭陕西巡抚曾望颜弹劾被解职“赴省听”，后诬得白，仍还陇州视事。咸丰十年（1860），“英人法人连兵犯畿旬，粤宼张甚，河南、四川盗大起，陕西东南边皆警，将帅讨贼久无功”，时署陕西巡抚的谭廷襄甚为忧虑，向僚属问计何以保关中，邵辅进陈“十策”（即王茂荫荐举其奏折中所言“上保卫关中十策”），这十条策略分别是“当大任”、“举贤才”、“联官民”、“习士卒”、“清内奸”、“御外侮”、“审地势”、“察缓急”、“信赏罚”、“奋刚断”。遗憾的是王茂荫也认为“深为切中”的这十条谋略，谭廷襄巡抚竟不能采纳，以至关中形势愈益复杂，急转直下，终于酿成同治初年威胁清室的“回乱”。咸丰十一年（1861）秋，邵辅至西安，再度充任陕甘乡试同考官。

贡献卓越

邵辅后人为他所作的《清斋府君年谱》中有这样一条记载：

穆宗毅皇帝同治元年春正月（邵辅）公还州。二月，吏部侍郎王茂荫疏荐公有将帅才，请征赴京师召见加委用，报闻。

这里所说的“二月”实为四月，“吏部侍郎”应为署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因为王茂荫疏荐邵辅是同治元年（1862）四月二十日奏疏《请饬潘铎办理陕西军务折》中言及的（见前引文），当时王茂荫的职务是署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吏部右侍郎是同治二年（1863）二月才授予的职务，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职务。《清斋府君年谱》中的这条记载是以王氏最终职务言事的。

王茂荫在京疏荐邵辅以后，邵辅便奉命与时任陕西巡抚瑛棨，陕西泾阳人原任左副都御史、奉命督办陕西团练的张芾等人共同防御“回乱”。所谓“回乱”，也就是回民起义。史载陕甘“回乱”，正是发生在清同治年间。同治元年四月，进入陕西的太平军扶王陈得才部联合捻导直逼西安，蓝朝柱起义军也由四川进入汉中，全陕震动。陕西巡抚瑛棨和奉命在陕督办团练的大臣张芾慌忙调集各地团练堵御。因团练中的回民不愿与太平军作战，瑛棨、张芾等便镇压回民，激起回民反抗，最终爆发起义。

王茂荫在复出前后的一段时间，对所谓“回乱”问题特别敏感，他深知民族矛盾如处理不好，将会酿成内乱。从同治元年（1862）四月初二日起至五月二十九日止，他写了十九天的《陕西军务日志》，其中一再声称：“汉回互斗，如回再勾合匪众，更棘手”，要“严防回滋事”，他特别强调“汉回互斗，持平办理”。所谓持平办理，即处理问题主持公道，不偏不倚。遗憾的是瑛棨、张芾等当时并没有持平办理，结果导致矛盾激化。同治元年六月四日，张芾等在临潼油坊街和回民谈判时，要求回民交出首领任武，回民甚为气愤，遂将他押往仓头镇，六月九日将其肢解而死。随后，“回乱”进一步加剧，清廷急忙调兵遣将平乱。清廷曾急令荆州将军多隆阿率军援陕，但多隆阿当时正被太平军牵制在江淮间。直隶提督成明也曾率五千京兵和豫勇驰援，结果在洛水南岸为回勇所败。

身为陇州知州的邵辅，为平息“回乱”做出了重大贡献，最终壮烈殉国。同治元年（1862）闰八月，督办陕西军务的兵部侍郎胜保、陕西巡抚瑛棨曾疏奏邵辅之功，建议封赏升用，其奏疏中有这样的话：

奴才查该州距省较远，大军势难分顾，而知州邵辅当回匪纷扰之时，竟能蒐简军实，激励乡军，奋勇驰击破贼巢，并能驾驭境内良回，不使从贼，非平时实意抚绥，讲求战守，久与兵民联为一气，断不能如此奋勉图功。实属在陕省中尤为出色之员，合无奏。恳恩施俯准将陇州知州邵辅以知府尽先升用，先换顶戴，并赏戴花翎，以示鼓励。该州功绩系奴才等明查暗访，确有所见，不敢不据实奏闻。 

胜保、瑛棨上奏之后，诏赐邵辅“冠孔翎，以知府先用”。同治元年（1862）十二月，甘肃张家川（今为自治区）回民起义，邵辅亲自披挂上阵，战于赤延镇，身被七创，力竭阵亡，时年五十五。后巡抚瑛棨将邵辅阵亡消息禀报朝廷，朝廷震悼，切责陕抚所奏过略，令详具状以闻。诏赠太仆寺卿，予祭葬，世袭云骑尉。赙银四百两，有司护丧归葬，立专祠于陇上，春秋致祭。同死诸将士皆附祀。同治三年（1864）冬十月，邵辅遗孀章淑人及子作舟作模作藩自陇州奉邵辅之灵柩以归，次年（1865）春二月殡于绩溪纹川家庙，夏四月安葬。

王茂荫是以清正廉洁、直言敢谏而声震朝野的一代清官名臣。同王氏一样，邵辅官陕期间亦“自持峻甚，秋毫无所染”。所著有《否庵读易》二卷、《书小笺》二卷、《春秋征》一卷、《葭州纪略》一卷、《秋草编》二卷、《否庵文集》三卷、《候虫 稿》四卷等。“回难既起，公日治军书，夜则坐室中综论经义未尝释所著，《史学分纂》诸书亦十余万言，未成书而及于难。”邵辅次子邵作舟（1851—1898），行名运超，字班卿，为清末著名学者，他虽非朝廷命官，但久参北洋幕府，究心当世之务，于政治、哲学、经济、军事、舆地、水利、铁道、音韵、文章学等领域靡不研究，且有建树，其《邵氏危言》最为著名。

【附言】

笔者研究王茂荫近四十年。今年第三期《徽州社会科学》刊发了拙文《王茂荫佚文诠释解读（续中）》，其中标号［25］的诠释称“邵辅：时任陕西省陇州知州，具体不详，待考。”不久，接到安徽省委宣传部秘书长邵晓晖的电话，说“待考”的邵辅便是他六世祖，并明确告知，从邵辅到他，已历六世：即邵辅—邵作舟—邵在彭—邵之昂—邵骏人—邵晓晖。邵作舟是笔者考察中国近代经济思想史时早就熟悉的人物。邵晓晖的父亲邵骏人先生，早在三十年前就认识，知道他是徽州绩溪著名的邵氏后裔。现在，通过邵晓晖的点拨，能把不少历史人物和信息连接起来，真是非常高兴的事。今年四月初，晓晖将邵辅三个儿子作模、作舟、作藩所作的《清斋府君年谱》和《清斋府君邵公行述》复印，并嘱其胞弟专程持送给笔者。今年八月中旬的一天，邵骏人先生又嘱其次子将当年五月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近代思想家文库《马建忠邵作舟陈虬卷》惠赠予。有邵氏后人赠送的资料，撰成是文，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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