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分,就可以上山剜荠菜了。说是上山,其实走出村子也没多远。在我老家蓬莱城里武霖村,沿着画河往南往上游走,只要出了上水门,就算出了城,就算上山了。
老家的荠菜分好几种,我说不出区别,但挖出一棵闻闻味儿,就能认个差不多。有一种野菜,长得很像荠菜,但味道不像,蓬莱人管它叫“山药底”,听老人说它有毒,人不能吃,只能喂羊喂兔子。
四十多年前,我剜荠菜的地方,是在城南那几块春地里。那里属蓬莱武霖村、万寿村和三里桥(窑坊村)三村的交界地带,那时候它应该属于三里桥(窑坊)。出了武霖村往南,沿着画河往上游走,走出一二里地,就到了。这几块地,好像年年都留作春地,至多也就两三亩吧,它们挨着窑坊水库,所以一直湿漉漉的。每年过了春分,地化冻以后,就可以到这块春地剜荠菜了。
我原来并不知道春地里的荠菜好吃,是庄亭告诉我的。庄亭姓刘,他家就是窑坊的,属当地的大户人家。小时候,庄亭个子不高,小眼睛,说话慢张张的。他好像也不太爱干什么活儿,春夏秋冬天天坐在村头河边大柳树下玩。春天里,他看看我篓子里的荠菜,嘟囔了一句:“俺爷爷说了,菜园边上的荠菜不好吃,好吃的荠菜还是春地里的荠菜。”“哎,那哪儿有春地呢?”“不知道。”“赶紧去问你爷爷啊!”我火急火燎地催他。
一会儿,他回来了,眯缝着小眼,往南一指:“俺爷爷说了,跟这儿往南,水库东边子上有几块春地。仔细点儿啊,别掉到水库里淹死。”庄亭历来嘴不留情,净是大实话。
窑坊的春地就是这样被我发现的。
在这几块春地上剜荠菜,用什么家什也有讲究。我都是使唤小镢头,蓬莱人叫小锹子。抡起小锹子刨荠菜,虽然费点儿力,但是能把宝贵的荠菜根儿全部挖出来。菜园边上的地,土质松软,拿个小铲子或者大一点儿的铲子(蓬莱人叫大起子),一铲就把荠菜挖出来了。园边子上那些荠菜,没有根儿,虽然叶子肥硕,但长相很薄,病怏怏的,味道也很勉强,入口还有点儿毛蒿蒿的感觉。而春地里的荠菜,叶子是细细的尖尖的,小嫩芽儿顶破了刚刚化冻的表土,形成一个顽强的小窝。深着点儿刨,剜出的荠菜带着长长的根儿,像根儿小人参哪!摘掉枯叶去掉泥儿,空口吃,带着一股特殊的鲜味儿。回家用清水洗净,温热水一烫,撒点儿精盐一拌,满屋鲜香,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鲜溜。母亲还把洗净的荠菜码在箅子上,撒点儿精粉,搁几粒糖精,上锅蒸,蒸成荠菜饼。掰一大块咬一口,又香又甜又鲜。
在上海人的餐桌上,荠菜除了做菜肉馄饨以外,它还可以做成凉菜,和马兰头的做法差不多。荠菜焯过,剁碎,和香干同拌,佐以少许味精精盐,再浇上麻油酱醋。通常先码成宝塔形,或方块,临吃推倒,拌匀。筷子怕夹不住,我都是干脆拿个小勺,舀着吃———自然,不会是城南春地里荠菜的味儿。妻或女,看到我的表情,往往问一句:“上海的荠菜,又让您失望了吧?”
嗯,我思念家乡城南春地里的荠菜,那个味道,只怕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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