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编的年 ◎林敏

这是闺密blue用海南苇草自制的草编九木摄

年，渐行渐远了，但草编在年末岁初的集合却依然温情浓郁。

鲁迅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

就像所有家庭的成员都要赶回家过年一样，厨房里所有的草编都在这个时候进行了总动员。从初一到十五，直到过完正月，草编们才像是过完年的孩子们，一一散去。

现在的小三口之家，多用塑料制品，已经很少见到草编的厨具了，超市里的成品，也让你不再需要这些厨房用具。但当你回到娘家婆家奶奶家姥姥家，就会与草编的各种筐篓盘匾箅筛等等相聚。对于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来说，春节的团聚，缺少了草编的参与，简直不能称为一个温暖的年。

蒸大馒头做包子饺子，自是要用得上各种草编的用具。我们小的时候，家家灶间的墙上，或挂或倚，都会有草编。北方多用麦秸、藤条，南方多用竹、稻草。

有一种拍子，是选了北方高粱秸最柔细的莛子，用棉线一根根穿起来，交互成牢固的两层，再用刀子切割成圆形。拍子用处多多，它透气，亲和，并不限于置放食物，有一年我无意中养了一大批蚕，木床和地板已摆放不下，就把厨房里所有的拍子都找出来派上了用场。

当然，最普遍的用途还是放置吃物。揉好的馒头、包好的包子，食坯在拍子上排成队列，等“醒”过来之后放进蒸笼。

在香气四溢中，熟食带着底座上一条条高粱秆子的凹槽出锅，是我们最好的食物记忆。

记得年少插队时，队长的闺女结婚，竟然有一挂挂的草编和嫁妆一起，随新娘远嫁。那寓意，不仅是有温饱还有旧情。草编像娘，连同她包头的毛巾，案板上的擀杖，锅台上的炊帚都成了娘家的回味。

后来在南方，看到的此类厨房草编多以稻草竹子为原料，大都精致小巧，质地细腻顺滑，还造出许多的花样来。

提了如此花篮买菜，几根香葱、一团酸菜、几朵银耳、两条小鱼，卧在篮内，仿佛一画盘，竟是与北方的猫头篮子白菜萝卜大不相同，神似了南北方的山水人文、经济文化，让人不由想起“关西大汉高唱大江东去，江南丽人低吟晓风残月”之类的对比来。

前几年，农贸市场上还有专门出售手工编织的拍子、馍盘、馍篓、箅子等等，现在越来越少了，不由对它的身世有了兴趣。

中国草编技艺起源于南唐，兴盛于北宋。在漫长的社会进程中，不仅成了生活所需，还让草草根根为凡俗日子添加了走心的艺术味。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现代工业才将另一些材质代替了田间野藤稻菽秸秆。聪明的江浙人用塑料取代了莛子、竹篾，将民间制造搬上了流水线，后来又看准了消费者的怀旧心理，模仿草编效果，直到今天，这种仿真秀依然占据了我们的购物空间。

追逐着现代的感觉，我们几乎渐渐将农耕时代的“糟糠”忘记了。待五颜六色的塑料制品在超市里越堆越高，我们也越来越感觉到了流水线的缺陷：生硬、不透气、易老化、有添加等等。

用过纸巾，我们想起了手帕；喝过可乐，想起了大碗茶；发过电子邮件，想起了手写信……那些生长在田间的莛子、藤条们，就像村里的小芳，让我们记住了美好。

但毕竟，山野趣味和自然味道远了。当人们意识到这些民间文化将要流失时，草编已变为乡愁挂在梦中了。在城市里，买到一些厨用草编竟也成了奢侈。

三年前，闺密去海南过冬，发现了一种水边的苇草，剥去苇衣竟然疑似高粱莛子，一打听，原来当地居民用这种草做拍子。闺密就在海南学了一绝活儿。此后，每次海南归来，总会有一大堆草莛子随她登机，朋友们也都拥有了她制作的草编。

一次去另一城市探亲，给嫂子和妹妹各带了两张闺密手作的海南苇草拍子，引发姐妹们惊呼，拍了图片发到微信，闺密的手工“火”了整个朋友圈。

几年前，曾看过一本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工艺美术作品集，让我见识了草编的艺术之美。大俗大雅，将我们的厨房草编升到高尚艺术的层面。民间技艺与中国历史文化相结合，与美术相结合，将田间的自然美、肌理美与工艺美融合一体，风格古朴、时尚典雅。

草编的芳香穿过自然的光泽，打动着今天。与大鼓梆子、石磨牛车一样，各种即将消失的民间工艺，让国人以另一种形式怀念。

有一年，北京文友发来图片，说农业部在中国农业博物馆举办了首届“中华农耕文化展”，为研究中华民俗，保存历史文化遗产提供了丰富多彩的直观实物。

那些构思精巧、制作精美的草编虽已经过当代艺人的深加工，但依然散发出浓浓的高粱和小麦的味道。有人看见了老家村口的槐树和祖母的针线，有人看见了失传的手工，有人看见了原始艺术和文化，有人看见了中国的农耕历史。

“在乡愁升起的地方，才有回乡的可能”。

在淮北平原，如果你深入到偏远乡村的集市，会不期然与那些拍子箅子们相遇。一挂挂一摞摞的，平时已经没有太多的人去买了，但到农历年临近，还会有一波销售的高潮，这不仅是过年厨房的需要，还是情感的需要。由高粱、麦秸构成的往事和乡愁，提醒我们一直在田野之上。

我们的年是由草编成的，年一直在草根之上。那种以农田种植为主、与尘嚣和谐相生的生活态度，让你与农夫心照不宣。

说话间，年来了又去。带着面食的淳朴、芝麻红芋糖的香甜、炒米的脆爽、干菜的筋道，带着一年的故事和亲情，草编又被我们一一收起，等待来年。

新闻推荐

女子“被婚”13载 如今领证成难题

妻子竟是他人妇？“现在对方不愿意回来，我们也没有办法。”淮南市寿县居民陈多忠在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时候，发现涡阳籍的妻子任娟在系统上竟然结婚13年了，他拨打了12345市长热线反映了此事。经涡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