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有严陵

□彭忠富

范仲淹 《严先生祠堂记》云，“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范仲淹忧国忧民，严先生能得到他如此赞誉，肯定不是寻常人物。这严先生就是东汉著名隐士严光，字子陵，跟东汉光武帝刘秀是同学兼好友。刘秀起兵期间，严光出力甚多。刘秀即位后，严光却退隐江湖，坚决不在朝廷做官。光武帝拿他没有办法，也只得随他去了。

按理说严光跟刘秀关系亲密，完全可以成为东汉的开国功臣，享受荣华富贵。但是正因为严光了解刘秀为人，知其虽外表柔顺，待人宽厚，实则内心狭隘，刻薄寡恩。也即是说，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伴君如伴虎，要想避祸，唯有远离权势，才能善终。譬如春秋时范蠡，辅助越王勾践二十余年，助其成功复国雪耻后庚即离去。他悠游于江湖之间，耕田经商，终成一代富商，后世称之为财神。

严光深谙其中厉害，等到刘秀大功将成时，就改名换姓，隐居于浙江杭州富春江畔，终日垂钓为乐。对于有才华的严光，刘秀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他听说严光躲起来了，就下令画出严光的人像，散发天下各郡县，悬赏征召。皇帝诏令一下，严光当即名扬天下，各地官员不遗余力，派人四处打探其下落。

在封建社会，儒生们都以为皇权服务为荣。学而优则仕，一些人譬如范进，一生苦读四书五经，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进入体制内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得到皇帝的征召，这该是多大的荣誉啊。更何况，你的生死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上，我们敢去触犯天威吗？但严光不以为然，要想当官，他就不会选择隐居了。不过世界太小，严光即便隐居，也不能逃脱世人的视线。

不久，就有人报告说：“我们发现一个男子，身披羊皮，经常在大泽中垂钓，他的容貌很像严光。 ”刘秀认为此人就是严光，马上派出使者，备上专门聘请贤人的马车，带上表示尊贵的玄色丝绸做礼物，前去招聘那位垂钓男子。那位男子起初不肯说出自己姓名，只说山野之人，志在江湖，拒绝应召。无奈使者软磨硬缠，垂钓者只得承认自己就是严光，并跟随使者一起来到洛阳。

于理来说，刘秀确实仁至义尽，严光也应该知书识礼，给皇帝一个台阶下，答应在朝廷做官，君臣之间成就一段佳话。但严光决意隐居，根本就不愿配合。等到刘秀亲自来严光下塌处见他时，严光理也不理，照旧呼呼大睡。这谱摆得有点过火，我们看那些朝廷大员，哪怕位极人臣，皇帝来了，他也得赶紧跪在地上三呼万岁。等到皇帝说爱卿平身后，他们才能站起来。但严光就这态度，刘秀也不便发火，毕竟这是当初的同学、好友兼助手。

刘秀知道严光在装睡，就抚摸着他的身子说：“唉！子陵，子陵，难道朕就不值得你辅佐吗？ ”严光毫无反应，过了半天才说：“昔日唐尧德泽遍布天下，还有许由颍水洗耳之事。士各有志，何必苦苦相逼呢？ ”到最后，刘秀无奈，只得允许严光离京归隐。严光在富春山耕读垂钓，享寿80余岁。

杨万里曾感叹说，人间何处有严陵！其实，如果我们能够看淡名利富贵，按照自己的内心生活，又何愁人间没有严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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