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康书记的心声

潘集·孙 林

如果，一个中年男人在深夜，不坐椅子，却像小孩子一样坐在楼梯上，那么，这个男人也许是孤独的。那个夜晚，李达康就是那样坐在楼梯上，他捧着妻子的照片，对着照片诉说歉意。

如果，一个中年男人在深夜，不睡床上，却像流浪狗一样蜷在沙发上，那么，这个男人也许是寂寞的。那个夜晚，李达康就是那样蜷在沙发上，他握着遥控器，茫然搜寻妻子曾经喜爱的节目。

那时，他的妻子已深陷囹圄。

那时，他的妻子和他，已感情耗尽，八年分居。

更重要的是，那时，他的妻子已是前妻，在法律上，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那又怎么样呢？她离开后，他依然伤感，依然留恋。她遭遇不幸，他依然难过，依然自责。

这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情感和态度。

在他们年轻的那一天，李达康浑身泥土，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欧阳眼前。他从海边赶来，刚刚过去的那几个小时，他在广阔的海上沙滩，光着脚，弯着腰，流着汗，一颗一颗，一粒一粒，为欧阳挑拣她最爱吃的海蛎子。

然后，他背着海蛎子，憨厚地笑着，站在欧阳面前。

在那之前，达康的世界里只有欧阳。而欧阳的世界里，却不仅仅只有达康。

海蛎子起到了关键性的转变作用。

感性的欧阳被感动了，那沉甸甸的袋子里，装的哪里是海蛎子呀！那不就是达康沉甸甸的关爱和活泼泼的呵护么？

欧阳不想夫荣妻贵，不想飞黄腾达，只要有人，有心，有爱，足矣。

在那之后，欧阳的世界里只有达康，在拥有达康的世界里，她不想长大，不想现实——你守着我，我守着你，这就是世界。

可惜的是，在那之后，达康的世界里，却不仅仅只有欧阳。他的世界里还有金山的环山路，吕州的月牙湖，京州的光明峰，林城的茶树林。对了，他的世界里还有林城的玫瑰，只不过他种那些玫瑰，不是要向欧阳表达爱意，而是要种植事业，提高GDP。

他的人生格局越来越宏大，他的存在意义越来越重大，他是当之无愧的改革先锋，创业英雄。

在他越来越大的人生格局里，欧阳从中心退让到边缘，再从边缘空守在角落。在寂寞的角落里，欧阳也许不止一遍地，在心底咀嚼那一颗又一颗的海蛎子。咀嚼，越来越苦涩，越来越平淡。每一颗饱满的海蛎子，都是饱满的失望和痛苦。欧阳没有错。至始至终，她渴望的都只是陪伴，那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能定义为奢望。

达康也没有错。至始至终，他都不是为一个人、为一个家在活。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没有时间，没有情绪和欧阳周旋”。

这两个人，得到的都是孤独。

欧阳的孤独，写满了追悔。她说，海蛎子毁了我一生。

达康的孤独，写满了歉意——我一直在自己的路上奔走，我忘了停下来等等你，忘了停下来看看你。

对不起。

可惜了，欧阳不知道，她被检察院的蛋糕感动落泪的两天前，李达康就已经默默对她说过：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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