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岁
飞机里在广播:女士们,先生们,请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听到广播,小男孩更加兴奋了,他屏住呼吸,那双小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他在等待飞机起飞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轰隆隆……小男孩感觉到飞机已经跑起来了,而且那节奏越来越快……猛然间,小男孩有了一下子被悬了起来的感觉。小男孩下意识地瞅一眼身旁的女人。身旁的女人抚摸一下小男孩的头,说:坐好坐好,莫怕莫怕。女人虽说是在安慰小男孩,可她的心也快悬到嗓子眼儿了。小男孩再瞅女人一眼,长吐一口气,好似放松了许多。
须臾,飞机已经飞到一定的高度了。此刻,小男孩好奇的目光在向窗外游弋,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小男孩的座位是B座,身旁的女人是C座。女人是小男孩的妈妈。小男孩名叫狗蛋儿。A座坐着的是一位谢了顶的男人。那男人一看就是那种经常出门坐飞机的人,此刻他已经完全看透了狗蛋儿的心思。于是,他说道:小朋友,来,咱俩换个座吧,你来边上,好瞅外面的风景。一听邻座男人这么说,狗蛋儿高兴了一下,之后把目光移向了他的妈妈。妈妈将目光移向了邻座男人,显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邻座男人就又说:换吧换吧,没关系的。说着就起身与狗蛋儿互换了座位。男人坐下后,又急忙起身,跟女人说:咱俩也换一下吧,你挨你家儿子坐——是儿子吧?女人边点头,也边站起了身。
狗蛋儿满足了。他心存感激,感激这位叔叔,可他不会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油嘴滑舌”地来表达,以至于连一句“谢谢叔叔”的话都没说。
狗蛋儿将目光投向窗外,向下俯视。整个城市的轮廓尽收眼底。狗蛋儿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显然是有些激动了。飞机在继续往高了升,城市的轮廓在渐渐地淡去,淡去,消失。继而,眼底呈现出茫茫的湛蓝湛蓝的无边无际的一大片画面。狗蛋儿用胳膊肘碰碰他的妈妈,说:妈妈,你瞧你瞧。他的妈妈前倾了一下身子,也把目光透出了机窗——其实,他的妈妈的视线一直朝向机窗,在偷眼向外望呢。妈妈压低声音,仿佛是怕别人听到似的,说:娃,那是大海。狗蛋儿说:妈妈,我也看出好像是大海,可这个大海是不是爸爸领我们去的那个大海呀?他的妈妈迟疑了一下,说:大概是吧。又说:也许还不是呢。狗蛋儿说:是,肯定是!又说:若不是,那除了爸爸领我们去的那个大海,还有几个大海呢?妈妈说:除了爸爸领我们去的那个大海,还有好多大海呢!不过,你说是爸爸领我们去的那个大海,那就算是那个大海吧。狗蛋儿把目光移向妈妈,迟疑片刻,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飞机继续往高了攀爬。夜的幕渐渐地在合拢,俯首窗外,所有的景象也暗淡模糊了起来。狗蛋儿不情愿地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这时,飞机突然颠簸了一下,又颠簸一下。随即,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遇到了气流,请大家不要紧张,在座位上坐好……狗蛋儿和他妈妈的紧张神情也随着广播声音慢慢稳定了下来。
两个空姐一前一后推着餐车过来了。邻座男人打开了座椅后背上的小餐桌,一个空姐将一个餐盒递给他,问:先生,喝点什么?谢顶男人说:来杯咖啡吧。女人学着邻座男人的样子也打开了小餐桌。空姐递上餐盒,问女人喝点什么。女人迟疑片刻,说:喝一杯茶水吧。狗蛋儿机灵,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打开了小餐桌。空姐笑容可掬地给狗蛋儿递上餐盒,而后依然笑容可掬地问狗蛋儿:小朋友,你要喝点什么?狗蛋儿似乎在壮着胆子说:给我也来一杯跟叔叔一样的。空姐仍旧面带笑容给狗蛋儿递上一杯咖啡。餐盒里装着的是一份米饭,还有一凉一热两样小菜和几片火腿肠。女人吃得很是香甜。狗蛋儿当然也吃得很是香甜。不过,那杯咖啡让狗蛋儿不知深浅地喝下一口后,差点吐出来。可他还是强忍着那苦涩的味道把它喝完了。早知这么苦涩难喝,还不如要一杯橙汁呢。可那个叔叔怎么看样子喝起来那么香甜呢?可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位叔叔问他话了:小朋友,这咖啡好喝吗?喝得惯吗?狗蛋儿本想作摇头状,可刹那间又改成了点头,连连点了几下,算是作答。邻座男人冲狗蛋儿微微一笑,笑得狗蛋儿有点难为情。
前面有一个人站起来,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包取东西。狗蛋儿大概想起了什么,或者是想要干点什么,突然搂住了他妈妈的脖子跟她耳语了起来。这一细节让邻座男人看在了眼里,他支棱起耳朵想听狗蛋儿跟他妈妈耳语些什么。可人家既然是耳语,就是不想让人听到的。不过,还是让他听到了几个字:“妈妈,我要……”看着狗蛋儿跟妈妈耳语后女人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邻座男人便说:“小朋友,你是不是想要上厕所了?是的话,大伯领你一块儿去。”没等狗蛋儿回答是与否,女人替狗蛋儿摇了几下头。邻座男人倒是真有些尿急了,起身向后面的卫生间走去。
女人朝走廊前后瞅瞅,没瞅到一个空姐,大概这个时候该是她们的休息时间。女人就站起了身,试着扣动行李箱,可试了几下,就是找不着打开行李箱的机关。这时,正好邻座男人上厕所回来了,女人只好求助于他了。
女人和她的儿子狗蛋儿只带了两件行李,一件是一个不算小的编织袋,另一件就是狗蛋儿的书包。两件行李都让空姐搁进头顶上的行李箱了。邻座男人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了狗蛋儿的书包。狗蛋儿已经支开了小餐桌。他从书包里掏出了文具盒,取出了铅笔、橡皮,又取出了寒假作业本,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他的作业了。同排的乘客们向狗蛋儿投来了好奇、异样的目光……
狗蛋儿不光在飞机上写作业,还在火车上写过作业呢!
国庆节那天,女人下了一趟山。女人下山的目的,只有女人自己心里明白。临出门前,她没忘记带那充了一整夜电的手机。一走出大山,女人就给男人打电话了。伴随着心跳,女人拨号。电话通了,可就是没人接。再连拨几次,还是那个甜甜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她狠狠地摁下红键,心里在骂:你个死货,抛下我们娘俩两年多了不回家,是不是有了二心,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到县城的拉面馆吃了一碗拉面后,女人再拨打男人的电话,通了。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很多,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一向不善言辞的男人不容她说话了。男人说他今天到工地时忘记带手机了,回来一看有好几个你打来的未接电话,正要给你拨打过去,你刚好打过来了。男人说,娃该上一年级了,上了没?男人说,他想娃,更想你,想得他快要发疯了;说他明知山里没信号,还是隔三差五地拨打她的手机。男人说,娃他奶奶的哮喘病好些了没有?男人说,家里的那头老母猪产崽了没有?产了几头?今年猪崽的行情咋样?男人说,还有,还有你五一节打电话时说,今年天旱不下雨,后来下了没有?粮食收成咋样?男人又说,今年春节他一定要回去,就是老板在节假日期间给发双倍的工钱,他也不去挣了,一定要回去……男人说得女人眼里的泪水直打转。突然,听不到男人的声音了——是手机没电了。咋回事?女人还是明白过来了——小山村隔三差五停电,昨晚临睡觉前又停电了,充了一夜电的手机成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自打打过这个电话后,知道男人今年过春节要回来了,女人就日日思,天天盼,就像小孩子思盼过大年一样,就差掰着指头数了。
挨到了腊月廿三,小年。一大早,女人就出门,又要下一趟山。两件事:一是给男人打电话;二是为家里置办年货。昨天夜里,女人做了一个梦,梦见男人回来了。回来的男人就急着性子往她被窝里钻,想跟她做那事。她推诿说,待一会儿,待一会儿,娃还没睡着呢。男人哪里容得,一下子就扒下她的衣服,顿时风生水起,如云里雾里,好舒服,好畅快……
走出大山,太阳刚露出个头,女人就给男人打电话了。再有不到一个礼拜男人就要回来了,想到此,女人便有些激动了,以至于连拨号的手都有些颤抖。通了。男人那头“喂”了一声,便说:老婆,可盼来你的电话了——收到我的信了没有?女人说:信?什么信?男人说:我给你写回去的信啊!女人边摇头边说:没收到呀,你给我写信干嘛?男人说:给你打不成电话,我怕你等不上我着急,半个月前我就给你写回去一封信——我这里情况有变,说好了回去过年,现在又回不去了。一听男人说又不能回来了,女人愣怔了一下问:说好了回来,怎么又变卦了呢,啥情况?男人便给女人解释。原来,老板为了留住工人赶工期,便作出一项决定:春节期间不放假,工资按双份拿;不回家的工人可以让家属到这儿来过年,路费老板给全额报销。尽管这样,大部分工人还是选择回家过年。男人选择了留下来,理由是:一来,不耽误挣工钱;二来,女人活半辈子了,没出过远门,让她出来走走,当旅游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听男人这么一说,女人犹豫了。去还是不去呢?不去吧,男人已经决定留下又不能回来了,留她一个又要独守空房了;去吧,不带儿子不成,而老板说是给家属报销路费,儿子算不算家属呢?若不算,这来回的路费还不得两三千?两三千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哩!女人犹豫着问男人:娃算不算家属?男人说,算呀,咋不算?女人说:那带娃去,老板也给报销路费吗?男人停顿片刻后,说:这个就弄不清了,我回头问问老板……男人又说:甭问了,你领了娃一块儿来就是了;老板给报,更好,不给报,咱自己掏,不就是三两千块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别心疼!听男人这么一说,女人说不出话了,有泪要涌出。听不到女人说话了,男人一个劲地喊:喂,喂,怎么了,怎么了,听见我说话没有?女人抹一把泪,说:听见呢,听得呢,我去,我去,我领娃一起去!男人说:那好了,不跟你说了,我正骑着电动车往工地走呢,见面详谈……噢,对了,正是春运高峰期,估计车票不好买,你给城里我表哥路宽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给搞两张火车票……喂,听到没有?
既然决定了要去,那还置办年货干啥?女人连县城都没进,就返回来了。
女人回到家门口,正好一辆摩托车停在了那儿,是送信的邮递员。邮递员将那封家书递到了她手里。
女人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拆信封看信了——
“亲爱的老婆大人,很是想念,见信如面……”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女人抽泣着继续往下看信。女人虽说只读过三年小学,可男人的信她还是基本上全能认得下来的。信的内容跟刚才电话里说的差不多。讲了为什么要写信;为什么变卦又不能回来了;讲了老板作出的决定;让她一定要领娃一起来;春运高峰期车票不好买,找表哥路宽,还留了路宽的手机号码。
女人看罢信,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干点什么了。镇定清醒过来后,一掐算,今天已经是腊月廿三了,当急的就是先给表哥路宽打电话,让给弄车票。女人给路宽打通电话,说明了情况。路宽答应尽力想办法,没给准话,到底能不能买到。
到了腊月廿七,女人才等来表哥路宽的回话,说票已经说好了,不过,早一点的票搞不到,只能弄到年三十晚上九点多钟的。路宽征求表弟媳的意见,看这票买不买。女人犹豫片刻后,铿锵有力地说:买!
腊月廿九,女人领着儿子,步行几公里,又搭班车到县城,再从县城乘火车去省城。在火车上,女人拨打了男人的电话,告诉男人说,她和儿子正在去往省城的火车上,明晚九点多再乘火车到他那儿。男人接到电话,就激动了,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原打算不去表哥路宽家的,后考虑人家买车票垫支出一千多块钱,得还人家,于是,就去表哥路宽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夜里,在春晚开演的时候,表哥路宽开车送他们娘俩到火车上。娃是头一回坐火车。女人倒是坐过几回,但坐卧铺还是第一次。
年三十晚上的乘客也不算少。女人坐在铺上,想:今年的年三十就在火车上过了。火车上也能看春晚,女人一边看,一边胡乱琢磨。而狗蛋儿自觉,趴在铺上写开寒假作业了……火车行进了两夜一天,初二早上六点多钟到达了那个叫深圳的南方城市。男人已经在出站口等候多时了,瞭见女人领着娃走出来,男人跑了过去,一把将母子俩搂在怀,仨人拥作一团……
狗蛋儿趴在小餐桌上,先写语文作业,b、p、m、f、d、t、n、l,写一通声母,再写韵母a、o、e、i、u、v、ai、ei,写过了语文,又找出来算术作业。算术有一道题是由学生自编加减法应用题,家长帮孩子把自编的题抄写下来,再由孩子列式运算。狗蛋儿就跟妈妈说:我来编题,妈妈你给我抄写。女人点头。狗蛋儿开始编题了:妈妈养着一头老母猪,老母猪产下12头小猪崽。妈妈驮出去卖掉10头,家中还剩几头小猪崽?女人按照儿子编的题往上抄写了。当写到小猪崽的那个“崽”字时,写不来,卡壳了。女人只好硬着头皮求助邻座的男人。邻座男人拿过铅笔,边说“山”字下面加一个思想的“思”,边写下一个“崽”。女人再接了写。写到驮出去的“驮”那儿,又卡壳了。再请教,邻座男人又边说“马”字后面再加一个“大”,边又写下一个“驮”。女人抄好题,交由儿子完成。狗蛋儿很快列出了一个横式:12-10=2(头),再写出答案,答:家中还剩2头小猪崽。狗蛋儿做完了这道自编应用题,正准备再做后面的题时,机舱内的灯关闭熄灭了。邻座男人站起身,打开行李箱下面的筒灯,调好角度,灯光直打在了小餐桌的作业本上。狗蛋儿又开始认认真真地完成他的作业了……
狗蛋儿平素完成作业是不用督促的。本是贪耍的年纪,可放学一进门,放下书包就自觉地写家庭作业了。就是这寒假作业,他在小心眼儿里已经有了掐算,哪天该完成多少,到开学时间一定保证都能够完成。可突如其来跟妈妈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他被这座城市所吸引了,他的掐算被这座一下火车就得换单衣、大冬天还花红柳绿的城市给打乱了,以至于不得不在飞机上来完成作业了。不然的话,今天回去,隔一天,后天就要开学了,完不成作业那怎么跟老师作交代?
飞机在几千米的高空平稳飞行,一点摇晃颠簸的感觉都没有,比睡在炕头上都舒服。狗蛋儿还在认认真真地写他的作业,女人的思绪回到了初二那天晚上……
男人接了她和狗蛋儿乘坐公交车从火车站往市区里的住处走,一路上的风景让他们娘俩目不暇接。可到了住处,女人有些傻眼了:简陋的工棚,虽然看得出经过男人的收拾已经够看得下眼了,可细心的女人还是体味出了男人的艰辛。可就在这简陋的工棚里,男人和女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待狗蛋儿熟睡后,他俩做完该做的事情,便开始了彻夜长谈,从互不相识谈到媒人提亲,从媒人提亲谈到成婚娶亲,从成婚娶亲谈到狗蛋儿出生;再从狗蛋儿出生又谈到了北方家乡的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而南方深圳的绿树成荫花木丛生……最后,男人信誓旦旦地说:等咱有了钱,一定要让你和娃来深圳生活!
初三一大早,狗蛋儿还在睡梦中,男人起床后就跟女人说,他该上班走了。女人虽有些依依不舍,但也无法强留。
狗蛋儿起床后,惦记着还没完成的作业,要抓紧时间将作业写完。女人说,还有些时日呢,不着急,妈妈领你到外面转转。狗蛋儿听了妈妈的,跟着妈妈来到了附近的街头。大城市跟小山村就是不一样,更何况是全国大名鼎鼎的深圳呢!街头,男人女人,长裙短袖,花枝招展,把节日城市的气氛装点得五彩斑斓。女人突然后悔走得急忘记带她那件裙子啦,要么穿起来,在深圳的大街上,也可展示展示自己的风采。可她还是用手机给儿子拍录了好多照片视频,她要发往朋友圈,来显示一下自己……儿子狗蛋儿口渴了,要妈妈给他买一个冰淇淋。到摊前一问,说三十六元一个。女人倒吸一口气,还是狠狠心给儿子买了。
初四。男人一大早又上班走了。
初五。男人按照他的安排,请了一天假,要领女人和儿子狗蛋儿去看大海。他们仨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大海边,男人给女人和娃拍照,女人给男人与狗蛋儿录像,尽情地戏水打闹,好生乐活。
初八,夜里。女人跟男人说:我来这儿也七八天了,你上班走后,我就没事干了……离娃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可不可以跟你们老板说说,给我找点营生干?一来,我有活儿做就不闷了;二来,也可收入几个。男人说:你若闷,就领娃出去逛街嘛。又说:我知道你就是坐不住的命,那我跟老板说说,试试看。
初十,女人就领了娃,到男人的建筑工地了。狗蛋儿或玩耍,或写作业,她给工人们做饭。老板答应,每天给女人开150元。
十五,元宵夜。老板安排了5桌饭,组织工人及其家属们举办了元宵联欢晚宴。老板喝高了酒,举着酒杯给大伙儿唱了《难忘今宵》。男人也被酒推着,拽了女人的胳膊,两人唱起了《走西口》:哥哥我要走西口,小妹妹呀实在的难留。手拉着我哥哥的手,送我送到大门口……悠扬婉转的歌唱声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不论穷与富,也无论北方的小山村和南方的大都市,日子照样一天一天地过。眨眼间,正月廿二了,离狗蛋儿开学只差几天了。女人和娃该往回走了。
男人托老板给买回去的车票。老板会来事,春运高峰已过,飞机票比火车票也贵不到哪儿去,老板就给买了两张飞机票。
廿三,下午三点多钟,老板亲自开车,拉了女人男人和狗蛋儿赶往机场……在入站口,男人与他们母子招手再见的那样子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女人的记忆里;男人那一声喊:狗蛋儿,好好学习——震耳,欲聋……
狗蛋儿的作业写完了,他往书包里塞文具盒作业本。空姐过来了,将狗蛋儿的书包装进了行李箱。
飞机仍然在高空飞行,偶尔稍微有点摇晃波动,恰似母亲怀抱婴儿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哼唱摇篮曲,让人很是舒服惬意。邻座男人斜靠椅背,闭着眼,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女人合上眼再睁开,睁开再合上,似乎也有了睡意,而狗蛋儿正瞅着电视屏幕的熊大熊二看得入神。
空姐又来送饮料了。这回,狗蛋儿要了一杯橙汁,女人要了一杯咖啡,而邻座男人则要了矿泉水……
再美好的路途,也会有终点的。机舱里响起了广播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的终点H市马上就要到了……女人和儿子换好了冬衣。
离开机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天,飘着雪花。这个点儿,即使是有火车,回去也深更半夜不好到家了。女人领着狗蛋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准备明天再回。
睡到半夜,狗蛋儿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女人没去理会。一会儿,狗蛋儿又哭出了声。女人推推狗蛋儿,问:怎么了,怎么了?狗蛋儿揉揉惺忪的睡眼,说:妈妈,我做梦了。女人问:梦到什么了?狗蛋儿说:我梦到我跟同学们讲爸爸领我们到大海边玩的经过,听得同学们羡慕不已,我便哈哈地笑了起来;后来,我又梦见我还想在大海里多玩一会儿,可妈妈你硬是拽我往回走,我不想回,你硬是扯我,我便哭了起来……
听儿子这么一讲,不知怎的,女人的鼻子一酸,泪便淌了出来……
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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