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小妹在怀化与人合伙办厂,老爸退休在家无事,小妹就请老爸去守厂。
厂子在城外的郊区,位置较偏,我们担心老爸的安全,打电话问小妹,小妹笑答:老爸好着哩,他现在是护厂队队长。我不敢相信:那么个小厂,还能请护厂队?小妹说:你回来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春节专门回怀化看老爸。大过年的,老爸还坚守在岗位上。我和老妈、小妹提着鱼肉疏菜一起去厂里。离厂还老远,老爸那底气十足的声音就传来了:李长生,你不要跑,跑出去人家要打死你的。
我一脑门子的困惑,李长生怎么来了?问老妈和小妹,她们光笑不答。
李长生是我们老家的一个邻居,他和我父母都是湘运的职工,他正好住我家楼上,他是个酒鬼,一喝醉了酒就骂大街,从单位领导到一般职工,他可以点着名地骂个遍。回家后就吐,我们经常在楼下听到他老婆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前世做了什么缺德事,遇到你这么个老祖宗,我叫你老祖宗行了吧?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头发,短而粗,黑白相间,根根直立,象顶着个花刺猬一样。
转眼已是三十年过去了,他应该有七十几了吧,怎么会来这里,是老爸请他一起来做保卫?也有这种可能,老爸天生就是个爱热闹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呼朋唤友的。而且老爸从来是个没正形的人,原来在单位,不管老幼,一律跟人开玩笑,为此,还得罪了单位的领导。老爸没退休前在湘运车队当司机,他们的队长长了一双肿泡眼,大嘴巴,老爸背后就叫人家蛤蟆。有次蛤蟆队长正跟人说事,老爸口无遮拦,冲上去叫声蛤蟆,气得队长脸色铁青,从此再不理睬我家老爸。妈妈为此大伤脑筋,老爸嘿嘿笑着:叫蛤蟆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像蛤蟆。老爸开了一辈子车,除了开车,别无所长,偏偏自我感觉良好,一天到晚大着嗓门瞎嚷嚷。
正想着,老爸的声音又传来了,王跛子,快进来。看来老爸的护厂队成员还不少。眼看就要到厂大门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阵旋风已经扑了过来,伴着汪—汪—汪的狂吠,3条大小不一的土狗,一条疯狂地叫着,一条围着我们打转,一条把爪子搭到了小妹的肩上,我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小妹嘴里亲切地唤着:呜子,下来,脏死了。那条狗乖乖地下来了,围着小妹欢快地跳着,然后围着我,在我身上不停地嗅着。吱呀一声,大铁门打开了,老爸手持一根长竹棍,站到了大门边:李长生、王跛子、呜子———进来。3条狗立马排成了一队,鱼贯进了大门。
我恍然大悟,走上前去抱着老爸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只有我家老爸才想得出这样的损招。老爸一如既往地嘿嘿笑着,指着那条狂叫的狗说:你看,像不像李长生。我一打量,是像那么回事,这是一条土黄色的狗,全身的毛短而粗,根根直立,随时都像被惹恼了一样,冲着人一顿汪汪乱叫。我故意板起了面孔:爸,这不太好吧,让人听见了会生气的,这样也太不尊重人了吧。妈妈在旁边接话说:你爸你还不知道,他几时正经过。老爸嘿嘿笑着:那有什么关系,我天天叫,说明我还记着他,想着他哩。老爸倒有点老外的风格啊。
正说话,外面来了一辆拉货的卡车,老爸把手里的长竹棍一挥,吆喝一声:开路———3条狗马上列队向仓库边的一间房子走去,王跛子排第一,呜子第二,李长生好像是不情愿,但也跟在了后面,最搞笑的是,还有老爸喂的一只鸡,也把自己当成了狗,排在队伍后面,一起进了房里,然后齐刷刷的并排3个脑袋从门里向外张望着,鸡的脑袋都不知挤哪去了,没老爸的命令,它们是不会出来的。
老爸介绍说:王跛子天生跛了一条腿,因为毛是黄色,而怀化方言里黄王不分,于是就叫了王跛子,实际是黄跛子。王跛子忠厚稳重,最听指挥,不管干什么,总是它领头。呜子才生下就被老爸抱来了,成天呜呜地叫,老爸就叫它呜子,特亲人。只有李长生每天一副怒气冲天的样,但也只是叫叫而已,它不会乱咬人的。
卡车开走后,老妈的饭也做好了,老爸又是一声吆喝:李长生,咪西了———,3条狗一阵风似地扑向了饭桌,在桌子低下转来转去,幸福地哼哼着,老爸很得意:你们看看,我的狗懂日本话。
老爸离开怀化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不管住在哪里,他总有许多的不如意,我们以为人老了可能就是这样吧,像个孩子似的,住在这就觉得那好,住在那又觉得这里好,反正难招呼,哪里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有时我想起老爸手拿竹棍大声吆喝的模样,也许那才是他人生中最肆意畅快的时刻吧!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这样的时刻呢?但愿老爸还能找到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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