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皇帝（9）弘治：苦大仇深的皇帝

□蒋钦辉

九、弘治登基清除奸人誉为中兴主万安不安工于心计又进房中术

少年时的贫困，应该是人生的宝贵财富，何况是九五之尊。因此，弘治皇帝被史书称为明中叶的“中兴之主”。

弘治皇帝十八岁登位，以次年为弘治元年。因为六岁之前，苦难深重，当太子后也历事颇多，所以他深知前朝弊政。他一登基，首先就是进行人事改革。

成化皇帝八月去世，弘治九月登基后，就把靠歪门邪道上来的礼部左侍郎李孜省投入监狱，原拟从轻发落，充军到甘州，可是，天天玩弄长生不老的李孜省，身体很是娇贵，经不起狱中的折腾，竟一命呜呼，死在狱中；和尚继晓被遣返原籍为民，不久也被杀；又斥逐靠“日进美珠珍宝悦（万）妃意”的太监梁芳，发配到南京御用监闲住，后投入监狱，从此不再起用；外戚万喜、万达等人，谪遣有差。夺僧道封号千余人，罢“传奉官”两千人。

这传奉官是明代成化朝的怪现象，就是得到皇帝宠信的人，绕过主管部门，直接向皇帝讨官，转授给自己想引荐的人。这种被授官的人，不需要经过科举考试，也不用经过吏部考察选拔，只要走皇帝的后门，由皇帝直接内批任命。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员，都可以通过拍捧之术，跻身于官僚阶层，仅通过梁芳而成为“传奉官”的就上千人。正直大臣上疏称：“末流贱伎，多至公卿；屠狗贩缯，亦居清要；有不识一丁而滥叨文职，有不挟一矢而冒武官。”极言传奉之弊。这意思说：水平一般的人都当了大官，杀狗卖鱼之流也得到提拔，目不识丁的当了文官，从来没有拿过武器的人，则当了武将。弘治皇帝上台后，大力整顿吏治，宫廷为之一清。

弘治的父亲成化皇帝，晚年时所用非人，当时民间传谣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说。这“纸糊三阁老”之首是指内阁大学士万安；“泥塑六尚书”之首是指吏部尚书尹旻。

弘治之初，有人上书弘治皇帝，称“万贵妃罪大恶极，应该奉告先帝，撤销她的谥号”；有人请查办为纪妃治病的医生，将纪妃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有人请捕万贵妃的家属和亲族，追究当年旧账。这时，内阁大学士万安听到朝议，惶恐得不得了，忙对群僚说：“我久不与万妃通来往了。”群僚听罢，个个“相顾窃笑”。因为一是人家并未点名说你万安，你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二是万安上升，全靠万贵妃在皇帝面前讲好话，这是人人皆知之事；三是万贵妃已死半年之久，你又何必声明“久不与万妃通来往”？因此大家心知肚明。

好在孝宗皇帝天生仁厚，恐伤先帝遗意，便没有接受朝议。他说：“你们的意见我心领了，请以后不要再提起万贵妃的事情。”对此置之不问，万安才得无事，方才欣慰。

这万安，四川眉州人，生得高大魁伟，眉如刀刻，一表人才，外表似忠厚，却内藏狡诈，是个趋炎附势之徒。正统十三年（1448年）考得进士，是二甲第一名，成绩除了状元、榜眼、探花之外，就是他老兄。名次虽然很前，却无多大才学；官位虽不高，是个编修，但却精于钻营。他本来与万贵妃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族，一个是四川，一个是山东，却因为同姓一个“万”字，故买通内使，向万妃献殷勤，自己年过五十，比万贵妃大二十岁，却自称是万贵妃的子侄辈。

这一招还真见效，万贵妃原来就暗自惭愧自己出身低微，门第不高，一听有个二甲第一的官员来认亲，非常高兴，枕边转达皇帝，立马提为礼部侍郎。

万贵妃之弟万通，有妻王氏，一次，娘家母亲从老家山东博兴来宫里。万通授意妻子王氏问道：“我家原来很穷，你把一个小妹不知送到何处？”其母心中也是明白，答道：“据说送在四川万编修家。”万通一打听，回答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说是嫁给万安当偏房。这样，万安与万氏一家就是亲戚了，往来更是方便。那王氏因为是著籍在宫中的，可以自由出入宫帏，故万安可以通过王氏，经常得到宫中内部消息，为自己熟悉内情走后门、往上攀，提供了便利。

万安最会溜须拍马。在编修任内，有个同事叫李泰，是太监李永昌的养子。李永昌在成化初年很有些权势。万安看准了这一点，对李泰竭力奉承，把比他小得多的李泰当作兄长来对待，弄得李泰心里甜滋滋的。所以遇到升迁的机会，李泰总是先让给万安，说自己年轻，还有机会。成化五年（1469年）五月，廷臣讨论阁臣人选，李泰就让万安先入阁，认为自己比万安的机会多。没想到天有莫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福祸，李泰突然得急病，很快就死了，却是让万安捡了许多便宜。

万安入阁时，当时内阁还有彭时、商辂、刘定之。刘定之死后，只有三人。彭、商二人人品高尚，气度很大，对万安能够容忍。当时，成化皇帝只顾寻仙问道，长期不理朝政，有事就叫太监指手画脚，许久不见大臣一面，内阁意见纷纷。成化七年冬天，空中出现彗星，侵犯太微星座，大臣认为彗星兆凶，是因为“君臣隔绝”。

在彭时、商辂的力请之下，皇帝终于让太监约定第二天与百官见面。等到见面时，果然相互陌生。彭时说天变可畏，皇帝答知道了；彭时又提了一个问题，皇帝说好。本来两人还想多汇报几个问题，这时万安却马上叩头，连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便欲告退。

彭时与商辂见万安如此，气不打一处来，不得已长叹一声，只好一同磕头退了出来。事后，太监笑话内阁大臣说：“你辈过去说皇上不召见，到了召见了，又只知道喊‘万岁\’。”万安不奏时政，只知顿首口称万岁，于是“万岁阁老”的诨号被传为笑谈。此后，成化皇帝不再召见大臣。

后来，尹直入阁，想请皇帝召见。万安却说：“过去彭时请求召见，一语不合，马上叩头喊万岁，变为笑话。以后有什么事我们请太监转达，皇上无不同意，比我们面对皇帝好多了。”此人无耻如此。

万安在内阁结识了一些有头脸的太监。到了成化十四年，彭时早已去世，商辂也因与御史戴缙在废立西厂一事上发生分歧，主动要求致仕还乡。于是，万安便成了首辅。他又跟一些玩弄旁门左道的术士很熟，了解到他们为何得到皇帝的信任，原来除了道术之外，还有一个秘密武器，就是都对房中术有相当研究，可以弄出很多采阴补阳的招数来，让皇上床上功夫了得；还可以配制各种春药，供皇帝享用。

他开始物色这类角色。恰好有个叫倪进贤的人，略通文字，对房中术也有研究，正想通过万安求个一官半职。万安便把他留在家中，还让他参加会试。每次会试，万安都要让他的门生故吏担任主考官，他的子侄、甥、婿等多有登第，那倪进贤竟然也考中进士，并提为御史。从此，两人不办正事，主要功夫却下在研究房中术上，将结果贡献给成化皇帝，深得赏识。没想到成化皇帝很快就死去了，房中术这个秘密武器，也暂时没有派上用场。

弘治皇帝当太子时，就对万安所作所为有所耳闻，十分反感，尤其是对他与万贵妃攀亲，更是恼火；还有，弘治登基之初，万安负责起草即位的诏书，竟明确提出：禁止言官根据风闻进谏和弹劾，也就是禁止御史们根据传闻来写奏章。可是，古代任监察职务的言官，是可以根据传闻来进谏或弹劾官员的。这个传统实行了几百年。万安这样做，目的是堵住言官之口，保护自己。

这诏书一下，朝臣纷纷上言批评。万安虽然悔恨自己很蠢，但又把责任推到皇帝身上，说是“上意”。弘治一听十分恼火，可是，这诏书毕竟经过自己看过，一时找不到处理万安的理由。不过，这机会马上就来了。

当年万安靠向成化皇帝进房中术得到好处，到了新皇帝弘治登基，他揣摸新皇帝年轻，又是新婚，更需要房中术，便故伎重演，精心抄了一本秘籍，托了个贴心太监，悄悄放在皇帝内寝显眼处，等待皇上上钩。一日，弘治皇帝在内寝处发现这个精致的小木箧，便随意打开一看，竟是一本房中术，并配有精致插图，但不知是谁人所为，便随意翻了起来，直翻到最后，才有“臣安进”三个蝇头小字，方知是谁所为。

当时万安作为首辅，又是在位二十多年的大臣，并且年已七十，还干这等无耻勾当，简直是不能启齿。弘治皇帝不由得勃然大怒，叫来怀恩，传旨问责。

太监怀恩手持这个小木箧，来到内阁，付与万安，大声道：“皇上有旨，这岂是大臣所为？”万安见到小木箧，不禁汗流浃背，俯伏地上，不敢抬头。这时，庶吉士邹智，御史姜洪、文贵等正在阁中，侧目一看，见到书中所列，俱系房中术，便哄堂大笑散去。

万安仰首起来，见阁中已无一人，慌忙趋归。于是，大臣纷纷弹劾万安。

过了两天，有旨宣万安入朝，令怀恩朗诵弹章。读到后来，都是开列万安罪状。按理说，万安应该明白皇帝的旨意，应当请求告老还乡，但此人又有“万棉花”之称，可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有“好官自我、笑骂由他”的无赖相，只是磕头哀求，毫无去职之意。

弘治皇帝早料到万安会有此一着，事先吩咐怀恩如此如此。怀恩见万安果真老死恋槽，不想去位，读罢走近万安身边，摘去牙牌，大声道：“速去，速去，免得加罪。”万安这才回家，乞休而去。

临行时，他还夜观星象，望三台星磕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来录用。但他回到家乡，不到一年即死去。万安死后没有几年，他的子孙相继死去。史书称他“绝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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