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我们这些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无论乡村还是城市,一起玩耍的发小不少。水井边,黄葛树下,老城墙边,老巷子里头,成为中年梦里赤足漂游的地方。原来,这里长满了我们生命的根须,无论走得多远,也不会忘记出发的地方。那种地方,或许就叫做故乡。
如果有一天,这些发小从四面八方,再次相聚,他们是什么样子了呢?
夏天,我的这些发小真的相见了。坐着火车来,坐着飞机来,坐着汽车来,盛满的,是一颗发酵了好几十年的心。
老王从北方来,快五十了,是一家私营公司的老总。当年是我们乡下小伙伴的老大,孩子王。他带领我们一群小伙伴,在山上“打游击”,他用一架“机关枪”击落了一架“敌军的飞机”,被我们授予“战斗英雄”。我们见到的老王,肚子大了,体重超过二百斤,声称正减肥,在海南海上驾着游艇,深夜里吹着海风钓夜鱼,是他的休闲生活。席桌上,望着秃顶的老王,我们给他敬酒,他喝了一杯清茶替代。老王说,戒酒了,三高:血压、血脂、血糖。我还陪同老王等几个发小去重走了乡间那条小路。小路早被杂草杂树淹没了,几乎是一路披荆斩棘趟过记忆里那条小路的。分别时,老王送了我一瓶存放了二十年的老酒。他握着我的手,几乎是哽咽地说,你们这些发小啊,还老酒一样存放在我心里。我用力地握了握老王的手,叫了一声他的乳名:三伢子。老王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我祝愿老王早点瘦下来。这中年以后的体重,好比牵裹我们的世俗羁绊,越早放下越好,人生有好多东西,是因为来不及放下,更来不及说一声道别的。
还有光哥,也长胖了。这个当年陪我在山岗上望星星忘了回家的小伙伴,是一家单位的小公务员,儿子已经结婚了,他比我早婚。他结婚那一年,我还在昏天黑地写诗。他一过了新婚之夜,就满面红光跑来动员我,快点结婚,快点结婚,有个人来照顾你,你好搞创作。这是那一年的冷漠与白眼中,我听过的最温暖的话。五年后的秋天,我才找到一个女子结婚了,用爱烹调的食物,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而今,体重一百四十多斤的我也在减肥,暴走,晚饭尽量不吃肉,以克制的态度面对诱人肉食。
我们这一群小伙伴中,最著名的胖子,是我的发小老梁。他当个体老板,长成了二百五十多斤,走路时肉身一颤一颤的。据他老婆说,老梁一次一次声称减肥,也给他订了减肥食谱,但老梁身体需要啊,嘴也馋,周一吃了一天素,周二就嚷着要用红烧猪蹄、粉蒸肥肠补回来。就这样僵持着减肥,高举哑铃,跑步机上喘息着跑步,体重还是居高不下。直到有一天,医生对他严肃宣布,再这样没态度地减肥,没防线地吃下去,恐怕——— 看不到自己的儿子结婚了。老梁吓出一身冷汗,终于开始科学减肥了。
这一群发小,长胖了的人,纷纷感叹,是不是当年生活贫寒,经历了奋斗的岁月,有了饕餮美食的条件,就义无返顾地吃下去了。而今开始瘦身,想起那些清贫的年代,真想像燕子一样,轻盈地飞回老家去看一看,我们在那里留下的窝。
新闻推荐
□李柳忠大院有座木楼,整座楼给人年代久远的感觉。也就是这样的楼,出了狐。出了狐,是那些老一辈人讲的。年轻人不信,他们只觉得那里发生的事,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