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军训中的 “捣蛋鬼”

□陈华文

二十年前的九月初，我只身一人，背着行囊，从农村来到江城武汉，在这座城市的南望山脚下，开启了全新的大学生活。人们都说上大学、尤其是念重点大学，是人生的分水岭。我当时可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其原因是：入学后要迅速开始军训。

我痴迷文学，缺乏锻炼，长得像豆芽菜，对军训心里没有底。进校第三天，我们新生穿着绿军装，腰间紧扎皮带，开始一个月的军训。接下来的各种体能训练，虽然很苦很累，然而意外地是我也扛得住。此外，军训也并非我想象的那么枯燥，期间发生了很多趣事和感人的事。

军训方队中，有一新生来自浙江的富裕家庭，同样瘦弱的他，看上去就机灵古怪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必定有鬼主意。军训中，常常趁着教官不注意，就做婴儿啼哭怪相，有时做各种夸张搞笑的动作。于是，大家直接叫他“捣蛋鬼”。我们的方队中，还有一个头矮小、长的肥胖的新生，他很乖巧精明，不仅听教官的话，还很喜欢打小报告。

不知为何，捣蛋鬼很讨厌这个听话的小个子新生。一次，他想试试小个子的定力，趁小个子不注意，用手拍了拍小个子的裤裆。小个子一动不动。捣蛋鬼不服，过了几分钟，在同样的部位又拍一下，这次估计是下手重了点，小个子忍受不了，大声说：“报告教官，有同学欺负我。”他边说边有手指向下体。顿时，同学们欢乐地大笑，队形也乱了，而一向板着面孔的教官，也本能地笑起来。教官赶紧收住了笑脸，大声地说：“谁？好大的胆子，快把欺负你的同学指认出来。”

军训方队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小个子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同学，不知道是谁所为。教官让我们指认始作俑者，也没有一个同学挺身而出。关于此事，军训方队连续排查两天，都无结果，最后不了了之。一天晚上军训结束，捣蛋鬼在学校商店享受冰凉的可乐，特意来到小个子身边，以安慰地口气说：“男子汉又不是女人，摸了就摸了呗。”小个子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捣蛋鬼，可惜没有证据。

军训时，捣蛋鬼时常想着法子逃避训练。只要教官转过身，他的头必定转来转去的，脖子像个旋转的木马。一次，他没有逃脱教官的法眼，教官把他从方队里“请”了出来，面向军训方队罚站。这次捣蛋鬼算是栽了，他头顶烈日，从头发到脚，浑身都是汗。说来也巧，学校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在这里拍摄新生军训的新闻，记者一眼看到捣蛋鬼的身姿是那么笔挺标准，尤其是帽檐下和鼻尖上的汗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这引发了记者拍摄镜头的强烈兴趣。于是，记者赶紧架好三脚架，认真地拍摄捣蛋鬼。捣蛋鬼见状，更加积极地予以配合。

记者殊不知，他拍摄的对象，是我们军训方队里有名的捣蛋鬼。教官不好意思给记者解释什么。只在一旁摇头苦笑。晚上，我们在食堂吃晚饭时，看到学校电视新闻里，正播放捣蛋鬼的脸部特写镜头。没想到，捣蛋鬼在电视画面中，还蛮上镜的。捣蛋鬼看着电视中的自己，得意洋洋笑：“呵呵，我这是因祸得福啊。”

军训接近尾声时，大家非常疲惫，对训练严厉的教官都有些埋怨。教官20岁出头，和我们一样，也是军校里的大学生。一天，捣蛋鬼抬头看树上如同向日葵大小的马蜂窝，眼珠子一转，又有主意了。我们正步走时，捣蛋鬼趁人不注意，捡起路边一根树枝，朝马蜂窝砸去。顿时，嗡嗡乱叫的蜜蜂在我们的头上乱撞乱飞。军训方队在瞬间“溃不成军”，同学们捂住脑袋纷纷而逃。教官警告道：“不要跑，保持队形。”他话音未落，一个大黄蜂在他的胳膊上狠狠蜇了一下。捣蛋鬼这时等着看教官的笑话呢，以为教官会像同学们那样惊慌失措疼。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目瞪口呆：教官笔挺地站立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捣蛋鬼这次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三个大黄蜂一起蜇向他，头上鼓起了三个大红包，疼得他哇哇大叫。其中一个大红包，不偏不倚在左脸，像个凸起的公章。跟着捣蛋鬼倒霉的还有几个同学，这当然还包括我。教官对捣蛋鬼的恶作剧，没有大加指责，反而把我们几个同学送到校医院。教官以怨报德，让捣蛋鬼很是惭愧。军训结束后，捣蛋鬼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言不语每天到图书馆抱着书看。2001年大学毕业那年，他考上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再后来，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二十年前的大学军训往事，闭上眼睛想一想，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当时觉得军训苦，但是吃这种苦，我还想再来一次，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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