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都是健忘的

□王秋女

虽然才念小学，但每次临近期末，复习功课的任务还是很重的，特别是语文，要求背诵的课文总是特别多，记得四年级的期末，语文老师布置了个复习任务，就是要求我们分三次背诵完整个学期所有要求背诵的课文！你完全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作业量！

最后老师特别强调了惩罚措施：没有背完的同学课间休息时不得出去晒太阳，要留在教室里背书，直到完全背出来为止。这有必要交代下背景，彼时正值冬天，而上个世纪80年代江浙一带的学校，冬天并没有什么取暖设施，教室里阴冷异常，一节课坐下来，往往冻得手冷脚麻，一下课，大家都冲到走廊或操场上晒晒太阳活动下手脚，女生跳皮筋，踢毽子；男生则追追跑跑，打打闹闹。

所以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取消这个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幸福无比的十分钟课间休息，确实是一个极为严厉的惩罚！

但那次要背诵的量实在太大了，我已经背了三分之二的课文，还剩三分之一没有背出来。于是那天上完语文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跑出去了，只有我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里不敢出去，一个人郁郁地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复习着课文。其实班里还有好些同学也没有背诵完，但他们胆子大，一个个都溜出去了。

教室里还有一个人没出去，那就是老师，他正在讲台上埋头批改作业。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瘦高个的男老师，一贯很严厉，我静悄悄地坐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免得他注意到我，然后问我背诵怎么还没完成。

不过他终于还是从成堆的作业本上抬起头来了，看见我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果然开口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没问我背诵的事，却很温和地问：“为什么不出去晒晒太阳啊，教室里很冷的，快出去活动活动，下一节课才有精神！”

我很奇怪，一贯记性很好的他似乎压根儿忘了他强调过的那条没背诵完不准出去晒太阳的惩罚措施了。我当然不敢多问，赶紧溜出教室了。

多年以后，我也成了一位老师，有前辈提点，第一堂课时一定要立个规矩，譬如像作业，我们这种设计课，作业量一般比较大，很多学生都喜欢拖作业，所以你一定要求他们说好什么时候交就必须什么时候交，晚了就不收！你做个几次规矩出来，那学生们就不敢拖作业了。我听了直点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个言必行行必果的老师。

于是每次布置作业的时候，我总是声色俱厉地跟学生强调，作业必须在规定期限内及时完成，如果过了期限未交，不管什么理由都坚决拒收，迟交的作业即使做得再好也只能打零分！

但每次总有个别学生还是会拖拉作业，然后到我这儿求情，甚至有些学生会偷偷地溜进我的办公室，把自己的作业混进其他早交的作业堆里，其实每次收到作业后我都有登记的，哪几个学生迟交的我一清二楚。但我没有一次真的忍心给他们打零分，最后总是装作忘掉自己订的规矩，照例认真地批了，给了分数。

唉，这才知道，原来老师常常是健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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