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即杰:晶莹空间的心灵独白

孙即杰在仔细检验每一件琉璃制品□陶安黎

一个人有一点追求不难,难的是一生始终都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应该做什么,怎样去做。这样,他一路走来,必定会有着无限的风光和丰硕的收获。

2011年,孙即杰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被评为“首届中国玻璃艺术大师”。其实,对于孙即杰而言,这不过是在他众多的证书和奖状中又增加了一项。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光环和荣耀,仅“大师”头衔就有好几个,更不用说他所担任的“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玻璃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山东省工艺美术协会常务理事”等职务了。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就应邀赴美国、德国、法国、瑞士、新加坡等国家进行内画艺术表演,技惊海外。1993年,被批准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还曾任第六、七、八届山东省政协委员。

孙即杰有着硬朗的身板和充沛的精力,看外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他为人低调,话不多,在采访中,关于上面的那些荣誉他只字未提,都是我们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的。孙即杰并没有像一些到了这个岁数的老人那样颐养天年,他仍继续着他所钟爱的艺术事业,在晶莹剔透、七彩斑斓的透明空间中,挥洒着生命的精彩。

“炉匠窝”里的艺术大师

让我们把时光回溯到1960年。这一年,刚满15岁的孙即杰迈出他人生的第一步——他来到博山美术琉璃厂开始从事内画及琉璃艺术专业。他的内画技艺精湛,细腻丰富,风格独特,与李克昌、张广庆、文向君一起被誉为博山内画的“四大神笔”。

孙即杰对我们说,当年的博山有许多琉璃作坊,大都集中在西城区一带,很多人家都有烧制琉璃的炉子,各家门前的摊位上也是琳琅满目,姹紫嫣红,可谓“珍珠玛瑙翠,琥珀琉璃街”。用孙即杰的话说,他是出生在“炉匠窝”里。父亲就是那一带的一位出色的琉璃艺人,他制作的玻璃花球,堪称一绝。这既是一种技艺的传承,也成为一种谋生的方式。孙即杰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耳熏目染着琉璃制作过程。年龄稍大一点,他开始给父亲搭手帮忙,并且深深喜欢上这门技艺。后来,合作社兴起,个人作坊先后加入合作社,统一管理,规模也渐渐大起来。他所在的博山美术琉璃厂最初就叫博山琉璃生产合作社。当时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往往是一家子都在一个单位工作,因为来自亲情的默契更适于手工艺制作。

入厂刚满五年,年轻的孙即杰便担任了厂里的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从这时起,他开始全面系统地研究琉璃艺术。到1992年,他已是厂里的总工艺美术师了。

孙即杰告诉我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博山琉璃市场曾一度火爆,大大小小的琉璃厂近百家。然而这个高技术含量的活,不是什么人脑子一热就能干好的。于是造成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甚至出现恶性竞争,导致市场混乱。一哄而上的结果是一哄而散。博山美术琉璃厂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效益开始滑坡,尽管产品有销量,但企业仍在亏损。在进入新世纪的第三个年头,因形势所迫,企业面临改制,于是“淄博爱美琉璃制造有限公司”破茧重生,孙即杰成为公司的董事长兼艺术总监。

回首走过的路,孙即杰十分感慨。他说,当时可以说是困难重重,首先是国际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再就是国内原材料涨价,刚刚起步的公司既无基础,又缺乏资金,运作起来举步维艰,连发工资都成了问题。但孙即杰抱定了一个决心,这一步既然迈出去了,甭管多难,都要走下去。

一个人只要有了信念,并且始终坚守着,行动着,那么,所有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此后的日子里,在市、区两级政府的重视和扶持下,在孙即杰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最艰苦的时光终于挺过来了。形势渐渐好转,产品也有了新的创意,并开始向礼品、文化艺术品方面发展,打开了局面,拓宽了市场。沉寂有日的琉璃艺术再次萌动与复苏。

绵长深厚的艺术之源

博山琉璃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可追朔至西周、战国时期。唐代流行,元代已具备相当规模。据史家考证,博山琉璃产业起步于600多年前,从1982年发现的琉璃炉遗址可以想象,当年博山的琉璃业是多么红火。明洪武年间,内宫监还在此设“外厂”,为宫廷生产“青帘”等琉璃贡品。

孙即杰介绍说,明代万历年间,由民间艺人徐应元发起建立博山“炉神庙”,该建筑至今保存完好。1617年成立第一个琉璃业行业组织——炉行醮会。此时,博山的琉璃产品已远销北京、江南及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成为国内琉璃产品生产中心,此后长盛不衰,到清代远销海内外,并创下七千担的销量,如果按一担一百斤计算,也是不小的数字了。博山盛产琉璃,也为中国古法琉璃溯源留下了深埋于历史的线索。这里有中国现存最早的古琉璃窑炉遗址,有全国最早也是唯一的炉神庙,产生了中国古代第一部琉璃专著,建成了中国第一家琉璃博物馆。《颜山杂记》是博山最早的地方志,康熙三年成书,该书的作者孙廷铨便出生在琉璃世家,得以亲见亲历,对琉璃认识极为准确,记述博山琉璃的生产制作十分详实。书中有这样的话:“琉璃者,石以为质,硝以和之,礁以锻之,铜铁丹铅以变之。非石不成,非硝不行,非铜铁丹铅则不精,三合而后生。”

“由此可见,博山是中国琉璃制作的中心,是中国琉璃的正宗所在。”孙即杰自豪地说。

风光独美的艺术之路

一个人有一点追求不难,难的是一生始终都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应该做什么,怎样去做。这样,他一路走来,必定会有着无限的风光和丰硕的收获。孙即杰在艺术的道路上走过了近半个世纪,在业内,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执著坚韧,不离不弃。

作为淄博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淄博琉璃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这些年来,孙即杰注重作品创新、文化传承和保护。他对我们说,把琉璃做成艺术品,中国要比国外早很多,但国外发展却快于中国。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外的一些大学就开始注重这方面的人才培养,而我国高等院校设立琉璃艺术专业不过是近几年的事。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虽然我们起步晚,但根基深,资源多,条件好,加上历代从业者的探索和实践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经验,我们有能力在传承博山琉璃精华的基础上,研制开发出更多既有传统意蕴、又富现代气息,具有极高的艺术性和文化内涵的作品,让博山琉璃以独特的神韵傲立于世界艺术之林。

在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孙即杰在传统琉璃工艺的基础上,新研发设计了30多个花色和造型,以“紫气东来系列”、“绿荫生茵系列”、“鸡油黄双龙瓶”等多件作品均在国家、省、市陶瓷琉璃产品创新评比中获奖。孙即杰还主动请缨与青岛大学共同承担了“中国琉璃史”国家研究课题,并亲自到各地搜集有关博山传统琉璃工艺的文献和资料,为传承琉璃传统文化贡献了自己应尽的力量。

通过孙即杰的介绍,我们得知,玻璃材质自身的特性,给制作者在技艺上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他必须利用加热后尚未凝固的短暂时刻,迅速而准确地赋予它形状和创意、颜色和图案。一旦凝固,就要重新加热,经过紧张而有序的数次反复,半小时左右,一个技艺纯熟的艺人即可完成一件精致而生动的作品。

交谈中,孙即杰指着一个高颈琉璃花瓶说,这么大的琉璃花瓶目前在国内尚属罕见,这是由他新近设计制作的。瓶高800毫米,色泽从上至下,由深入浅,呈渐变状。细腻的光泽,精致的造型,给人以视觉上的享受。

对于“艺术是相通的”这句话,孙即杰有着深深的体会,他在书画及其它艺术方面的造诣赋予了他作品的典雅与脱俗,内涵与气韵。一件琉璃艺术品的研制,有时很像作家构思小说,诗人酝酿诗歌,音乐家创作旋律,大都来自经年累月的积淀和瞬间的灵感；有时则是触类旁通,潜移默化。好的艺术品是有生命和个性的,是作者与自我的心灵对话,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只有用自己的心血来营造艺术,作品才会呈现活力与魅力,才会栩栩如生,才能印证艺术家的理念与思想。

“常言道,艺无止境。当前市场变化快,竞争也会更激烈,下一步我还要继续在传承中求发展,探索研究,创新思维,创作出更多具有高文化附加值的代表性作品奉献给社会。”孙即杰的语气中充满自信。

五十年历练,五十年坚守。老骥伏枥,耕耘不辍。孙即杰深知,任何一项艺术的传承离不开人才的培养,只有加大人才的培养力度,才能将琉璃文化发扬光大。他先后与清华美院、南京艺术学院、北京工商大学等院校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并亲自授课传授琉璃制作技术。他的学生中,有多人荣获“大师”称号。如今,孙即杰的儿子也走上了父亲的艺术道路,孙即杰的事业已是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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