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姑的那些夏天,和三姑的那些夏天

◎若野幽城

很不理解为什么每次暑假父亲总要抛弃青岛的海和凉爽，带着我来到这个因为炎热连呼吸都困难的地方，我那时一定是极为不情愿的。”

我一定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当我再次站在老屋门前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仍旧是儿时的每一个夏天，三姑坐在门槛上，摇着蒲扇，伴着微笑又焦急地守望我的归来的样子。

三姑的家在潍坊，离着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那时尚年幼的我的眼中，这里简直就是荒蛮之地。很不理解为什么每次暑假父亲总要抛弃青岛的海和凉爽，带着我来到这个因为炎热连呼吸都困难的地方，我那时一定是极为不情愿的。

三姑父走得早，那些年表哥在部队，所以三姑总是一个人。除了每年春节回青岛过年，我想，三姑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暑假这个时候了，因为每次临近老屋，远远地就会看到她坐在院门槛上——尽管费力地摇着手中的蒲扇，可还是有汗珠不断地滑落——不停地向远方张望。接到我后，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嘘寒问暖，这，甚至让我有些厌烦。而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暑假。

平心而论，除了天气炎热，这里的暑假还是很有趣的。三姑家住的是带院子的大瓦房，让住惯了高楼的我感觉新鲜，总会从一间房跑到另一间；这里很少有车经过，我在这里很轻易地就学会了骑车；这里还有好多平易近人的小伙伴，我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各种疯。三姑总是笑吟吟地看着我做这一切——她的笑容很招牌，那么暖，眼睛弯成月牙状。

随着渐渐长大，一方面有学业的压力，一方面自己也渐渐抗拒，到后来，到了暑假，慢慢地就不再去三姑家了。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来来往往，和三姑因为距离的原因，也不再那么亲近，甚至会有些陌生。后来表哥结婚生子，三姑似乎再也没了牵挂，结束了多年的守寡，也搬离了老屋。后来，父亲也慢慢让我了解到三姑的故事。三姑之所以嫁到潍坊，是因为当初下乡插队，家里必须有人去，她就毅然承担了下来。“文革”时父亲被送到潍坊附近的劳改农场，三姑不论刮风下雪，总会在探视时间当天出现。要知道，她要来回走几百里路。父亲说，那些年因为三姑他才挺了过来，而且因为下乡的事情，他始终觉得亏欠三姑。所以当初每年夏天，他都要我去多陪陪三姑。

等我终于了然一切后，却发现为时已晚。去年，三姑被查出肺癌晚期，父亲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去潍坊，我去了，看到病床上的三姑骨瘦如柴，已无法讲话。我默默地为她洗脚，泪水偷偷地流，偷眼看三姑，她僵硬的脸上竟似还有那温暖的笑容。时间都去哪了，这是最好的注解。

送走了三姑，我再次回到老屋，那里已长满杂草，破旧的门槛上，我依稀看到三姑摇着蒲扇，甜甜地注视着膝上依偎着的睡梦中的娃娃。

（作者：普通读者，身份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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