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首访广岛的政治谋算

□青岛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韩庆娜

◆提要

□美国总统访问日本核爆炸地历来颇具争议。作为国家的政治领袖,此举很容易被解读为美国对日的愧疚之意。

□白宫明确表示,美国不需要为使用原子弹向日本道歉,广岛之行是对核武器毁灭性作用的“警示”。

□尽管美国政府反对道歉一说,但仍会有日本民众把这次访问看作表示歉意的一种姿态,奥巴马高调访问之后仍将面临为应对意外舆论而在国内外善后的后续工作。此外,广岛之行结束后也不排除在中国和韩国等在二战中饱受日本侵略的国家出现负面连锁反应,从而在本不平静的东亚掀起另一个有争议的新话题。

美国总统奥巴马将于5月21日至28日开启第10次亚洲之行,先后访问越南和日本,届时将出席在日举行的七国集团峰会。5月10日,白宫宣布,奥巴马将借访日之际于27日对广岛进行“历史性访问”,这将是美国第一位访问人类历史上首次遭遇原子弹打击地的在任总统,也是其离任前在对外政策上累加“政治遗产”的另一重要举措。

美日对广岛原子弹爆炸案一直以来争论不休,两国人民对二战的感知与理解各不相同,尤其是对战争后期动用原子弹的军事决策。在美国,二战的记忆受珍珠港事件影响颇深,2015年2月,皮尤研究中心调查显示,56%的美国人认为对日使用原子弹是正当的,主流观点支持投掷原子弹,轰炸日本被视为快速结束战争之恶的必要手段,也是避免美国对日作战遭遇重大伤亡的必要措施。在日本,70年前的原子弹之觞至今难以磨灭,有79%的日本人否认其正当性,在这场毁灭性的打击中,仅在广岛就导致8000人死亡,近十万人受伤,日本激进人士强烈要求美国对日公开进行正式道歉。

因此,美国总统访问日本核爆炸地历来颇具争议。作为国家的政治领袖,此举很容易被解读为美国对日的愧疚之意。长期以来,奥巴马政府对外“示软”饱受诟病,就连2009年奥巴马会见日本天皇时的90度深鞠躬也被斥为“卑躬屈膝”,有损大国颜面。2012年总统大选之际,共和党候选人米特·罗姆尼则指责奥巴马在全世界进行“道歉之旅”。对于访问广岛一事,尽管奥巴马早有意向,但阻力重重,时机未到,亦无法成行。今年,其排除万难、果断决策,显然意识到,错过此次良机,恐怕再难如愿。恰逢中日关系僵持不化,亚太局势胶着不定,奥巴马此举可谓大有深意。

第一,从美国的角度,明确否定“道歉外交”,肯定裁军目的。美国政府对奥巴马这次访问的“去历史化”痕迹明显,意图通过“着眼未来”消除国际社会对美国重判历史的误解。白宫明确表示,美国不需要为使用原子弹向日本道歉,广岛之行是对核武器毁灭性作用的“警示”。副国家安全顾问本杰明·罗兹公开反驳了“道歉”一说,强调奥巴马访问广岛不会“重新审视”美国在二战后期使用原子弹的决定,而是“聚焦共同的未来向前看”。美国政府为此定下核裁军的基调,宣称作为世界上唯一使用过核武器的国家,美国更有责任“引领全世界消除核武器”,而奥巴马此行旨在彰显他继续致力于“追求和平与安全的无核世界的承诺”。《纽约时报》则撰文表示,日本首相安倍也无意要求美国道歉,而是把访问视为悼念死者和支持核裁军事业的一次机会。在朝核危机的阴云笼罩下,美日首脑借此机会向世界传递同心协力、共同防止核扩散的决心与意志。

第二,从双边关系的角度,密切美日同盟,夯实亚太基石。二战结束后,美国缔造了以美日、美韩军事同盟为根基的东亚秩序,驻日军事基地是美国向亚洲地区延伸的一个触角以及维系符合美国利益的亚太结构的必要一环。为了应对中国崛起,奥巴马政府抛出“亚太再平衡”战略,需要借助日本牵制中国；自钓鱼岛争端爆发以来,日本也需要美国助力,抵消中国的军事优势。两国元首对于访问广岛一事都体现出灵活的“实用主义”精神,安倍不强求道歉,美国乐意去“走秀”,可谓一拍即合。《洛杉矶时报》发文指出,奥巴马总统访问广岛反映出美日关系的成熟度达到一个新水平。布鲁金斯学会东亚政策研究中心玛丽亚·索利斯认为,广岛、长崎原子弹事件不再成为两个同盟国面临的高度敏感话题。战后美国军事占领日本,重修和平宪法,并且缔结为数十年的军事同盟,原子弹轰炸已经不再成为两国关系的主要龃龉。根据美国之音报道,奥巴马访问广岛显示出美日关系“显著转型”。《金融时报》在文章《奥巴马广岛之行寻求密切亚洲同盟》中提出,广岛之行是巩固美日同盟的重要步骤,曾经的敌人现在位于遏制中国的亚洲关系网络的中心,中国应当认识到美日同盟坚不可摧。

第三,从个人的角度,强化无核理念,制造和平政绩。2009年,奥巴马在布拉格讲话中提出“无核世界”倡议,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遗憾的是,在其任内,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并未缩小。奥巴马在任期将近之际旧事重提,通过再度向世界展示他致力于追求无核世界的一贯承诺,制造首尾呼应的积极效果。继与伊朗达成全面核协议、美古关系正常化之后,奥巴马下定决心访问广岛,再创历史。与任职之初的谨慎小心相比,奥巴马在执政后期仿佛更加果敢、坚决。朝核试验频生波澜,东北亚风云再起,东南亚形势趋紧,奥巴马必将在此次亚洲之行中着浓墨重彩强化美国的存在感,其冲出阻力访问广岛之举可谓一石激起前冲浪,达到吸人眼球的目的。前日本驻美国大使馆政治事务特别助理辰己由纪甚至表示,奥巴马总统的广岛之行大有风头盖过原本属于重头戏的七国集团峰会的可能。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美国政府反对道歉一说,但仍会有日本民众把这次访问看作表示歉意的一种姿态,奥巴马高调访问之后仍将面临为应对意外舆论而在国内外善后的后续工作。此外,广岛之行结束后也不排除在中国和韩国等在二战中饱受日本侵略的国家出现负面连锁反应,从而在本不平静的东亚掀起另一个有争议的新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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