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给我的境界

□段曙光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诞生95周年，随着“七一”的临近，与党的光辉历程相关的文字图像愈来愈多地见诸于各类媒体，人们的思绪一下子又被拉回到中国共产党波澜壮阔的历程当中，这也令我忆起了故去多年的爷爷。

我的爷爷段子珍出身于沂蒙山区的一个贫寒家庭，是一位1937年参加革命、1938年入党的老战士、老党员。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历程，在我看来，似乎有写不完的话题，也留给我许多念想。

沂蒙山区是著名的革命老区，人杰地灵，革命的火种很早就在那里燃烧。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爷爷心系国难，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八路军，至1938年底，他已经是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伍中的独立营营长了。

在烽火连天的杀敌战场上，在戎马倥偬的革命生涯中，爷爷屡立战功，曾荣获二等功荣誉勋章。当战争的硝烟慢慢退去后，爷爷担任过副县长、省外贸公司党委书记等职。然而，他最令我感佩之处在于：离休后，不甘享受优渥的平庸生活，英雄暮年，壮心不已，在青岛市率先参与组建了中山路地区“治保会”。

爷爷的一生似乎都没闲下来的时候，他以平易朴素的面貌，带领着一群同样具有不老精神的离退休老人，在维护社会秩序这一平凡而艰辛的工作岗位上，任劳任怨地为国家和社会的长治久安发挥余热。爷爷领导的“治保会”屡获嘉奖，队伍从最初的20余人发展到167人，他本人作为先进集体或先进个人代表多次出席省、市及全国公安系统先进代表会。

上学期间，每逢暑假，我都要去青岛看望爷爷。爷爷喜欢把战争年代里的一些陈年旧事，从岁月深处挖掘出来向我娓娓道来。我好奇大于一切，时常被回肠荡气的故事深深吸引，耳不旁听，浓烈的家国情怀也在我稚气未脱的心灵里慢慢滋长。

战争年代，爷爷曾几次历险，在担任沂水县柴山区区长时，他只身一人遭遇到一大队日伪兵，只得藏身于桥下，所幸未被列队过桥的敌人发现。听及此，我惊讶得直吐舌头，充满敬意的心在颤抖。奶奶也曾经历一次生死攸关时刻。一次日伪军突袭村庄，一颗流弹擦着奶奶的身体打在烟熏火燎的灶台上。

我曾随爷爷拜访过数位省、市、军队里的“大人物”，亲耳聆听前辈交流就是在倾听智者讲述人生哲理。爷爷从未利用这些被视为生死之交的关系为家人办私事，他把个人情怀交给党和国家的命运，直至终老。我有理由相信，正是秉持着这样的精神，才成就了爷爷与众不同的人生。

1987年秋树挂金时，已是耄耋之年的爷爷重返故里，这里保留着他太多的生活痕迹，也曾是我儿时的乐园。短暂的行程中，爷爷带我们去革命烈士陵园拜访逝者。数十年前，他的几位曾一起摸爬滚打过的战友牺牲后就长眠于这片僻静的土地上。

云雾低垂，公路盘绕而上，仰首间，一座革命烈士纪念碑矗立山顶。爷爷脸上挂着沧桑的表情，踏着一条铺满石子的小路，缓步来到苍松翠柏掩映中的几座烈士墓前，再也挪不开脚步。空气凝重得让人快要窒息，大家都不敢大声说笑，深怕惊扰了烈士的英灵。

一片肃穆之中，爷爷凝视墓碑，用无言的心语缅怀战友，不经意间泪流满面。腥风血雨的战争，击碎了多少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的理想，那眼泪是真情的流露，是情谊至深的人才会有的心痛和感伤。

时间从指缝间溜过，所有的故事终将会落幕，92岁时，爷爷在青岛走完了他极富人生价值而又内心充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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