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屯的古银杏树 □秋窗

青岛市城阳区上马街道驻地往西北大约2公里处,有一个叫葛家屯的地方,周围毗邻的村庄还有邱家屯、辛屯、海东屯,明朝洪武年间为抗击倭夷,这里是军屯要地,四屯之名由此而来。葛家屯还是中共青岛市最早设立党支部的“红色基地”之一。周日驱车而来,实则为寻找一棵古树,据史料记载,它有六百年的历史了,传说就是当年一名军屯里的小军官栽的。

一行三人,我们都挺激动,就要见到这棵古树了,平常的生活环境充斥着时代的噪音和气息,大家愿意在周末远足山水或于僻静处寻根访古。当天还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我们怀着《蒹葭》一样的情怀,绕过秋天的田野,每一处沟水洼渠里都溢满了秋水,清澈如镜,“在水一方”里都有庄稼、芦苇状的“佳人”偎依在侧,一幅富有诗意的家乡秋韵图展在眼前,今天我们要访的这位“佳人”在村口站着吧?就是那棵六百年前的银杏树。

自从知道这里有棵未曾谋面的古树,这几日它给过我很多猜测和遐想,以及迫不及待的相见,野桥流水古树,是村落的标志,我是喜欢树林和草原的,我相信那里是生命的源头,我一直有个愿望,想去那遥远的热带雨林和东北大森林里畅游一番,大森林是地球的产氧区,是真正与人类息息相通的,且各种植物树木充满不一样的渊源和传说。

葛家屯,地道的家乡小村庄一个,整齐的街道两旁,遍布的都是五颜六色娃娃一样甜美的花草和灌木,下车,与村口几位下棋聊天的老人家打了招呼,他们热情地给当了向导,再转过几条街,就见到了这棵银杏树。

我远远地止住了脚步与它对望,银杏树有十六、七米高,树干挺拔卓立、树冠茂盛耸峙,没有古老和沧桑感,它很有力度地站着,一点也不像六百岁了。因为时令不到,树叶还青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该满树金黄了,秋风一吹,片片如蝶,“含吐缃缥之上,翩跹樽俎之侧”,令文人雅士在诗句里切磋了。到那时,整个村子都会被银杏树的落叶雨笼罩了吧?应该是很美的!

“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这是李清照的名句,写尽了朴实无华的银杏树高风亮节的品质。

传统的银杏树要二十年才能结果,实属稀罕物。听村里几位大叔讲,银杏树流传下来的可靠说法是,明朝军屯时期一位被浮山所任命为“百户”的葛姓军官种的,应该雌雄双株,这倒很符合“银杏双株栽”的惯例,另一株去向何方,已下落不明。

“先有树再立村,银杏树的周围还有一座庙”我认真地想继续听,大叔们却并无太多故事讲了,末了,他们自言自语:“这棵银杏树对村里贡献巨大呢!”我一震,“大叔,请您讲!”老人家意味深长地望着树,他说一九六三年,村里需要修路,平原地区没有太多石头铺垫,只要有树的地方就靠挖树根用了,在这棵树下挖得很深,连石头和树埻都撬了出来,用了它许多大根埻呢,大叔用手比划着大小。可以看出,大叔们是当事人或者是当时目击者,回忆往事,他的表情里犹有可惜和心痛。唉,原来如此,难怪六百年了它长得不是很粗壮,原是根系受过如此重创。

“还有呢,”大叔继续说,“新中国成立以来,村办小学里用的桌椅条凳都是这棵树提供的,每年冬暑假开学前,村里的木匠们就攀援上树,择一些粗实的枝子锯下后打造成新桌凳给孩子们上学用。”我听呆了……“另外,村里卫生所几十年来更新的药柜也都是这棵树提供的……”大叔可能看到我惊呆的表情了,他停止不说了。我接连叹气后推测着往下想,大叔可能还要说这个小村庄喜事丧亡、砌墙造房,应该都拿这棵老树开刀了。难怪,六百年来,它才不到两个环抱粗。

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棵一般的古树,是一棵竭尽生命之本来奉献的“母亲树”,它顽强地活下来,只因为这方苍生需要它吗?我心中立刻对它产生了无比的敬意。敬意和爱意都是无比祟高的情感,现今时代都崇尚无性别交往,我认可,那是君子之交,是绿色植物之爱,有高山流水的叮当趣味,抛却了性别之论,纯正而持久。至于这棵树也有一公一母两棵树的传说,我没有去深究,植物的爱在舒婷的“致橡树里”已描写到极致了,那不是世俗里的男女之欢,人类要向我们身边某些动植物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对造化的探讨是学问,是更深的哲学。眼下我对这棵树怀有神圣的敬畏是最崇高的感情,如果身边无人,我会对它来一个九十度弯腰。

“三十多年前,这棵老树将近枯死!”大叔接着说,“当时这里是一处垃圾场,周围杂草丛生,加上有人随意折枝,老树慢慢枯萎,甚至露出树根。树干一侧被掏空,留下一个大洞,小孩子经常钻进去。后来有个叫李长征的村民家翻盖新房,在老树四周筑上围墙,还专门加了门锁,平时只有林业或文保人员上门时才对外打开。期间他用小推车运来泥土,将树根裸露的部位垫高1米,还时常用鸡粪给老树增加营养,如今老树又重新焕发生机。”大叔讲完了,我也深深记住了这个“李长征”的名字,他很伟大哟!村里有这等高觉悟村民,实在是这棵古树的福分啊。“阳光上马人”的评选里怎么没有他的名字呢?我得去举荐一下,这是位“大英雄”。

我们该走了,这一棵默默无闻了六百年的古树,藏在这个小村庄里无人识,实属遗憾,车子行驶在返回的路上,我陷入深深的思索,方圆百十里路的乡亲们都不知这里有这么一棵树,是不是应该来一堂教育宣传课,结合着古银杏树旁即将动土建造的红色革命博物馆,如果能把这棵银杏树的事迹也列进去,肯定会提高后代爱家护国的意识,银杏曾是仅遗存于我国的珍稀树种之一,而这一棵是护佑一方的神树啊。

深秋时,银杏树的落叶铺得满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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