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陌生”的老人是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陪伴阿尔茨海默病患者6年,肖女士讲述点点滴滴

半岛全媒体记者王鑫鑫

“100减7等于几”““93”“再减7呢”“不知道啊”……诊室里一阵沉默,肖颜(化名)的脑袋“嗡”的一响,她直勾勾盯着一脸茫然的父亲,眼睛一眨,眼泪扑簌而下。肖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了40年数学老师的父亲,在63岁年纪竟然被“93减7”难倒,进展到阿尔茨海默病(AD)中期。6年来,眼看着父亲的病情一点点加重,正应了那句“人生病如被推倒的墙,稀里哗啦”,肖颜心如刀绞。

9月21日是第28个“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今年的主题是“知彼知已早诊早智”。青岛市市立医院脑科中心谭兰教授团队长期致力于阿尔茨海默病一线临床工作和科学研究,从国家慢病防治的重大需求出发,该团队牵头制定全球首个AD循证预防国际指南,提出21条宝贵的防病意见,让包括肖颜一家在内的全世界5000万患者家庭,看到希望的曙光。

我如此爱你,你却问我“你是谁”

他自尊心极强,在逐渐丧失的记忆力面前极力展现出控制力,但最终败下阵来。最后完全退化为孩子,蜷缩着身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喃喃叫喊着母亲,让人无比揪心……这是以阿尔茨海默病为题材的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最后一幕,电影画面让肖颜觉得窒息,但是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影视剧中的疾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而患病的人正是最疼爱她的父亲老肖。

在老肖患病的6年里,肖颜已记不清崩溃过几次,最近一次发生在9月初。那天早饭过后,老肖又开始莫名其妙发脾气,一边摔打东西一边胡言乱语,最后实在气不过想抬手打肖颜。胳膊下落的一刹那,他突然惊醒了似的,赶紧制止了自己。接着在客厅里兜兜转转,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肖颜止不住大哭着问道:“爸,你生病了你知道吗?”令肖颜心碎的是,老肖依旧不接她的茬儿,反而走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大声地说:“哎呀,今天又冤枉你了,我总来你这个班级,我记住你这个学生了。”老肖的话刚说完,肖颜哭得更凶了:“他忘了我是谁,却记得自己的学生,他常常活在过去。”

肖颜的母亲告诉她,老肖曾经指着肖颜问“那个女的是谁?”肖颜的母亲也曾质问他:“我叫什么名字,我是谁的什么人?”老肖有时候回答不上来,有时候会回答错了……“我如此爱你,你却问我‘你是谁’?”肖颜特别害怕有一天父亲会彻底忘掉她,她预感那一天迟早会到来,但目前她还没有勇气面对。夜深人静时,她经常躲在被窝偷偷哭泣,害怕失去父亲。

没想到“小脑萎缩”会变得这么严重

阿尔茨海默病是最常见的老年痴呆之一,约占整个痴呆类型的三分之二。2020年11月,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亿人,占18.70%,而在这些老年人群中,痴呆患者约有1500万,其中阿尔茨海默病患者983万。阿尔茨海默病已经成为老年人群最重要的健康威胁之一。

2021年4月,《中国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诊疗现状调研报告》指出,患者中高龄占大多数,平均年龄73岁,其中66岁及以上患者比例为77.48%,78.7%学历在高中及以下。

与高龄、低学历这两个高危因素恰恰相反,老肖的首次就诊年龄在60岁之内,而他的学历是师范大学生,职业是教师。当了一辈子老师的高材生为什么会这么早发病?肖颜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记忆中,父亲老肖非常优秀,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师范学校,担任初中数学老师40年,还成了学校校长,荣誉满身,桃李满天下,学生和同事对他的评价是严厉、有责任心。

回忆得病细节,肖颜说6年前父亲就开始变得异常,最先表现出的症状就是“忘事”。家人陪老肖到医院就诊,检查结果是小脑萎缩。“当时并不知道是阿尔茨海默病,也没有意识到会变得这么严重。”6年来,肖颜一点一点目睹到父亲变了,变得越来越健忘、情绪不稳定,脾气暴躁、兴趣减退、行为怪异、胆子小……甚至连“93减7”这么简单他都算不出。

“你知道吗,我和老肖虽是父女,但我们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时常给我打电话问这问那,生怕闺女受了委屈。每当我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爸爸。”肖颜记得,有一次回家来不及久待就要匆忙启程,老肖万般不舍、委屈巴巴地挽留说“爸爸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说话呢”。话音刚落,肖颜突然哽咽了,赶紧用双手捂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半晌才挤出一句“他已经有5年没再给我打过电话了。”这几年,肖颜经常做梦,梦里她的父亲回到了从前,意气风发、谈笑风生、抱着她开心地转圈圈。她在梦里开心地笑,笑到停不下来,直到把自己笑醒了才发现,嘴角是弯的,眼角是湿润的。

谢谢你,在我晕倒时还能将我抱起

《世界阿尔茨海默病2018年报告》显示,每3秒钟,全球就有一名痴呆症患者产生。目前,全球至少有5000万的痴呆患者,预计到2050年,这个数字将达到1.52亿。令人无奈的是,目前尚无特效疗法能阻止或逆转阿尔茨海默病病情进展。

2019年,为了更好地照顾老肖,定居青岛的肖颜把父母从东北接到自己身边。天天守在老肖身边,肖颜尝遍了辛酸:老肖胆小从不敢独自下楼,每次出去都必须有人陪同；每次出门都必须带着刮胡刀,不让带就生气发脾气,耗尽耐心地劝说可还是不理解……

令肖颜无助的是,病情加重的老肖都不清楚他是生病了,不知道检查吃药的意义。女儿怀孕生子本是父母心头的一件大事,可肖颜发现父亲内心没有波澜,她忍不住问“爸,你喜欢我的孩子吗?”换来的却是父亲空洞的眼神和沉默不语。

肖颜试图唤醒老肖的兴趣,却发现他对一切事物都丧失了兴趣,就连之前爱看的兵乓球和足球比赛也淡漠处之。2014年,肖颜生日时,父亲写了“祝你好运”四个字送她,如今她珍藏起来,视作珍宝。肖颜明白,父亲不可能再为她题字了。

“一边要照顾孩子,一边要照顾父亲,无法言说的累,身心俱疲。”有一次,肖颜因过度疲劳,突然晕倒在洗手间里,没想到是老肖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并喊她的名字。“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肖颜下定决心,无论情况变得多么糟糕,她都将倾尽全力守护老肖。

经历过漫长的心理斗争,现在肖颜心里只剩一个想法:让父亲开心。她开始带着老肖旅行,带他去年轻时想去而没去成的地方,上海,苏州,南京……父亲每到一处见到水就会问“这是不是黄河?我们到黄河了吗?”肖颜想,也许黄河在老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未来,她一定要带父亲再去看一次黄河。

如今,老肖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会时不时提起他的母亲。有一次,他突然哭着问肖颜“你想奶奶了吗”,肖颜顿了一下回道“想了”。“可是父亲啊,你竟然忘了我都没有见过奶奶吗?”肖颜注视着对面这个陌生的老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老肖确诊阿尔茨海默病中期后,肖颜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我的父亲身体健康。”

新闻推荐

这里的“一号工程”：一流营商环境 青岛西海岸新区出台“三年行动计划”打造全国营商环境标杆城市

本报9月15日讯9月15日，记者从青岛西海岸新区新闻发布会获悉，新区将营商环境建设作为“一号改革工程”，连连打出“组合拳”，出...

青岛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青岛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