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于之战：一代莒君的用兵之作

柳树营

①

2018年，深秋的城子岭，一派清寂落寞，在这片历史的地域上，茫然四顾。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遥遥而去，而我的内心却胸臆激越，情感复杂。

眼前的这片区域，就在莒县碁山镇驻地西部，沭河西岸，西杨家庄村西。上世纪八十年代后的文物普查时，在此发现了一处古城遗址。其南北长约800米，东西宽约300米，发现有大量周代绳纹陶片、砖瓦等遗物。据当地村民反映，在以前整地时，经常遇到剑、箭簇及其他铜器。

而这处遗址就是春秋莒国之且于城。

城子岭是绵亘丘岭中的一座地理位置优越的岭头。秋天的山野，秋收之后，显得清阔萧索，南面的岭脚之下是一片百亩平畴，一条河缓慢流过，让这片土地生动起来。再往南去丘岭巅连，一座岭独领其间，名曰金星岭，据传曾是且于城兵营之一，而站在金星岭上北望，隐约可见穆陵关。其地望山明水秀，风水颇佳，也具有军事上的攻防优势，利于修筑边邑之城。

②

公元前577年，渠丘公之子密州即位，是为莒国第十七任君主，史称犁比公，一代有为之君登场了。

犁比公继位以后，积极作为，刷新政治，发展军事，修城布防，很快将其父萧条的国力得到了有力的提振。

而齐国，因为在西周初期被分封时，就被划定“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也得到了周天子的特别授权，对其周边小国，如有违礼，可行使征伐权。所以齐国在春秋之时较为跋扈。

公元前555年，春秋霸主的晋悼公病逝，其子平公继位。素怀异志的齐灵公，趁晋君初立之机，背弃中原联盟，与蛮楚交好，并兴兵攻打鲁、卫、曹等中原盟国，意欲代晋称霸。为巩固中原联盟，晋国与宋、卫、郑、鲁、莒等十二诸侯国在鲁济(即鲁界内济水)会师，发动平阴之战。

而莒君犁比公却以千乘兵车参战，可见莒国当时军事之盛。

平阴之战，在今天的山东平阴一带，在战事推进中，莒国以地利之便，同诸侯盟军的一路，从莒境越过蒙山，迂回奔袭齐都临淄。大军压境，齐灵公被逼夜遁，齐大败。此战，莒人功不可没。

然而齐国却与莒国旧恨未了，又结新怨！

公元前550年秋天，孔子出生刚好一周岁。

接任灵公的齐后庄公，收到派往晋国的栾盈之密信，知晋国内乱，庄公面露冷笑而杀气凝聚：复仇的机会来了！

齐遂举兵伐晋，直抵晋都朝歌，这次竟然轻松取胜。③

公元前550年的冬天，寒风猎猎，冷涩的北方大地一片寂寥。但莒国的边城重镇，却在忙于练兵，所有城邑都布兵巡守，严阵以待。

穆陵关外，齐庄公自朝歌凯旋，大军满载战利品浩荡回师。而就在回齐的军队中，却有一军未入关隘，突然折道奔袭于莒国北部的且于城。

就在这支军队，由齐庄公亲自率领，前来攻打莒国。

而莒君犁比公对此早有防范，他预料齐国必趁回师之际，以报五年前平阴之战的旧仇。便在齐军入晋之际，即令边防城邑加强练兵防御。所以，当齐军来袭之时，犁比公早已亲率兵士久候了，由此，准备有序的守军，不但有效抵御了齐军的攻城，反而射中了齐庄公的大腿，令齐军败去。

翌日，齐军准备再战，就约定军队在莒之寿舒的地方集中，却一个白天没有出战。到了夜晚，齐庄公却命大夫杞梁、华还以战车载甲士，沿且于城外的狭道，向莒郊进行突袭。

而犁比公知道齐军一日未见动静，必然在夜间有所行动。就亲率军队出城巡视，果然就在蒲侯城遭遇杞梁等人。犁比公便提出以重礼收买，而齐将不肯，公只好亲自击鼓，激励将士英勇杀敌。杞梁、华还以命冲杀，最终被莒军消灭。

对于齐国的这次突袭，莒国虽然得胜了，但犁比公深知齐国之强，为了莒国的长远利益，还是亲自找到齐庄公，借机要求讲和。遂暂时以平战事，而后齐国兵退。此战史称且于门之战。

就在第二年秋七月，齐国借去楚国请兵之际，由崔杼带兵乘机再次攻打莒国，侵袭介根城，还是因袭旧怨。

公元前548年夏五月，由于且于门之战的缘故，犁比公又到齐国朝会。十六日，庄公在齐国的北城设享礼招待莒子，崔杼却推托有病不朝。十七日，庄公去问候崔杼，乘机又跟其妻姜氏幽会，却被崔杼杀死在家内。十九日，崔杼乃扶立齐景公。五月二十三日，继任的齐景公遂与犁比公结盟。

④

而前面提到的蒲侯城，又在哪里呢？

在今莒县果庄镇驻地西北有茶城村，村前，有考古发现的一处古城遗址，呈方形，边长400米，面积16万平方米。1980年前，故城东南角和西南角尚分别有长25米、高5米及长30米、高6米的残垣。周围也出土一些先秦时期的陶豆和残片，据专家判断为春秋古城。从这里与莒城和且于城的前后方位，以及这场战争的攻守路线分析，也确定其为春秋莒国蒲侯氏故城遗址。

今天看这处遗址，在一处高地之上，周围有河水围绕，确有城邑之象。

而因为齐军将领杞梁的战死，又引发了一件与莒国有关的传说故事。原来杞梁的阵亡，没有得到齐庄公的优抚与应有的安置，遭到了杞梁妻孟姜的责问，而后齐庄公就厚葬了杞梁。

而孟姜因悲夫之哭，却在民间演绎成“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据顾颉刚先生考证，这个传遍大江南北的民间传说故事，其原型源于春秋时期的且于城之战。

⑤

这代莒君犁比公在位35年，尚信崇武，外修城池，使得莒国的国力得到了很好的恢复。他积极与大国会盟，参与军事行动，围攻宋国，救助陈国，讨伐郑、秦，与晋结盟打败齐国，为宋国救灾、也为杞国修筑都城，吞灭鄫国，与邾国联合数次伐鲁……

犁比公可谓有担当、有魄力、有谋略，是春秋莒国中后期具有开拓性的一代莒子，但也显示了他穷兵黩武逞勇好战的一面。

但作为春秋诸侯的一个方国，在列强争霸的乱世之中，礼崩乐坏的时代，武力，只有强大的武力，可能才最有说服力吧？

（作者单位：莒县微电影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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