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调人间美梦追问天地冷暖 ——— 诗人费立强访谈录

来源:日照日报 2011-02-19 19:48 https://www.yybnet.net/

本报记者沈凤国本专栏既关注界内精英文化，又发掘民间草根文化；既展示阳春白雪，又不拒下里巴人；既介绍有成就的文化人，又推出有潜质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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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立强简介

费立强，诗人、评论家。山东日照人。1961年出生。日照市鲁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日照市政协委员，东港区人大代表，日照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日照市人民政协理论研究会会员，《联合日报》特约评论员，《民生周刊》首席评论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在《诗刊》、《北京文学》、《时代文学》、《山东文学》、《当代小说》、《联合日报》及多家地方报刊发表大量关于民生经济的理论文章和文学作品。著有诗集《冲动的激情》、评论集《裸体说话》、管理文集《与大自然共舞》。

时间：2011年2月11日下午

记者：费先生，一路走来，您可以说是多有实绩，被多重光环笼罩。您身兼多种社会角色，做实业，也从事文化事业，发表了大量关于民生经济的理论文章和文学作品，出版过数部著作。我觉得您是一个少见的新时代的儒商。可以说是商儒兼能、兼得。做好任何一种角色都不易，您却都做得很好。

费立强：我能做什么？我又有多大的力量？很小很小而已。从业余农民到游击工人，从没有远大抱负的小业主到报刊特约评论员、专栏作者而已。一个想说真话、敢说真话的人而已。(笑)

记者：看您的办公室实在不像一个企业老总的办公室，处处堆满书籍、报纸、书画、各类收藏品。这哪是一个实业家的办公室？俨然一个知识的殿堂。

费立强：(笑)。我这个浑人，既然财富都不能征服，那么，精神丰富也只能是唯一的吹嘘了。

记者：我觉得您既是财富的征服者，又是独立精神的享有者，身处金钱的激流，却有清朗的书香之气，是一位有社会担当和文化良知的实业家，很难得。这才是金钱彰显之下的高贵人格。

费立强：过奖了。我自认为并不具备你的褒奖，实际上我就是把自己真实的认知表达出来罢了，底线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屈原感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揭示矛盾或者审视矛盾，弥补缺陷或者指明缺陷，直面危机或者预言危机，这难道不是每一个人的责任吗？我们急需要立体、鲜活、充满激情、弥补缺陷与点化危机的健康的文风与文化。

记者：对于文化而言，您的路子很广，包括文学、经济、时评、画评。

费立强：是样样中，样样松，什么也不行，一无是处。

记者：可能就是追求尽善尽美的、充分的表达。

费立强：这不是尽善尽美，你追求尽善尽美的话，最终会走入死胡同，因为无所追求就是追求。

记者：您的思维非常辩证，是否偏爱哲学？

费立强：到现在为止，我读的书可能不少，但我很少完整地将一部书读完，为什么这么说呢？书是窗口，是风向，是一种诱导，如果说你被哪一本书诱导了，被它刮走了，就不好了。任何一本书都是一家之言，最多不会超过几个人的思维模式。众人是圣人。大众就是大千世界，只有大千世界才能决定乾坤，才能决定人的意识。如果别人的意志就能把你掠夺了，那只能说你是一个执行者。所以说，我几乎没有完全读完一本书，我都是断章取义。只有断章取义，只有有选择性地读书，才能读得多啊，毕竟人的生命太短暂了。把精力和生命只用在一本或几本书上，那叫专家。

记者：你的藏书应该很多吧？都是什么类别的书籍？

费立强：我办公室和家里，都是书。大约五六万册。什么类的书都有，只要对我有益。

记者：那价值不菲啊。

费立强：都是不值钱的，都是别人不要的，别人当垃圾的，我反而拾来当好东西。人家当宝贝的，经史子集的这些东西，我反而不一定当个真事儿。我是个杂食动物，对书持审视的态度，我从不迷信书籍。

记者：这也证明了您对知识的取舍和挑剔。所以您拥有那么多的信息量，写文章信手拈来。

费立强：我每天读书和写文章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否则那不太累了？

记者：您读书有什么诀窍？

费立强：我读书是随心所欲随遇而安，跟着感觉走。但又不会被别人的观点完全束缚住。读书要追问，第一层面要抓思想，第二层面要问为什么，第三层面是做出判断并予以取舍。我不会被他人牵着鼻子走。

记者：您读书很有自己的主见。带着主见读书才能使人明智，才可以医愚。

费立强：人的生命价值可能就在于理想。理想和美梦可能没有严格区别。读书就是烹调文字，你可以烹调美梦，也可以烹调理想。常用汉字不就五六千个吗？为什么有人写的文章叫做美文，有人写的文章就难以卒读？一句话，会写的就是文字拉郎配。如何锻炼？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文章。.

记者：您的许多评论文章很有见地。

费立强：因为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这是一个公共意识与公共道德的问题，是社会范畴问题。前提是法律的许可，没有依法就没有自由。

记者：您如何看待人生和自然的关系？

费立强：无论伟大的人生还是渺小的人生，都逃脱不了无可奈何。生活中你是无可奈何的，但你必须顺其自然。在大自然面前为什么没有强者呢？大自然想改变的时候，是不给你通知的，但你的意识是有先决的导向性的，而不是大自然的导向性。

记者：您的哲学思辨可能更多地来源你的生活、工作。

费立强：对。

记者：您的文章很有思想。从根本上说这与文笔关系不大。文笔是文学修养的结果，却不是思想能造就的。

费立强：思想来源于什么？来源于痛苦的摩擦。凡是摩擦的东西不会是光滑的，光滑就是顺利。如果你永远生活在顺利之中，你接受的就永远是阳光灿烂，那你就只能在春天里生活，而不能在四季里生活。

所有的思想家都是痛苦的，孔子、老子、苏格拉底、柏拉图、雨果、罗素，他们的生命都是痛苦的过程，他们却能在艰苦的环境中造就高尚的哲学指导。

记者：文学和哲学不能用一个刻度、一个标杆来衡量。

费立强：文学作品不是修造文字，而是如何引导生活、完善人生。贴近心灵，温暖心灵，指导生活，这才是真文学。

记者：您的观点很真、很直率。

费立强：文学不是建设文字的高楼大厦。但只有文学，才能烹调理想，烹调美梦，也只有文学才能在大家永远能看得到、想得到的地方，追问天地冷暖，而不是引导别人彷徨、绝望，引入贪婪、惰性、欲望的深渊。比如当下有的儿童文学作品，就充斥了很多值得怀疑、值得批判的因素。小孩天真烂漫。天真烂漫就代表着对社会只有接受，没有认识。因此，如果把一些精神毒素注射到孩子的体内，那很危险，后果很严重。

记者：文学就是应该去让人们如何去冲破社会的能见度，不让大家生活在迷雾当中，这才是写作的目的。

费立强：对！如果不是这个目的的话，你就不要写！我就是这样做的，因为我不为什么利益，有时候我还会付出很多利益呢。我写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引导，至少引导我自己孩子积极向上，向着真善美努力。我也写诗，我写的诗是试图写得越简单、越明了，反而更能达到我的目的，我就是想叫街上卖菜的人都能读懂我的诗。读不懂，我的诗就没有意义了。

记者：真正的文学是朴素的，不能低估了大众的判断力，也不能挑战大众的阅读极限。吴承恩当年写《西游记》，修改百遍而不厌，就是力图让不识字的老人也能听懂。

费立强：对，现在提倡青少年读经典。经典是什么？经典来源于生活常识，并不是只有写在纸上的才叫经典，庄户说法就是，你可以不识字，但你不能不识数。“数”即是“度”，是个哲学问题。

记者：我们这个时代还会有很大、很有影响的作品能够成为经典？

费立强：不是没有，而是你还没认识，哪里有矛盾，哪里就有努力；哪里有谬误，哪里就有真理。都是辩证的。认为这个时代不会产生好的作品的观点，也是一种谬误。

记者：您很推重陈寅恪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

费立强：人的高明就在于超出了“丛林法则”。我反对假的东西。为什么现在魔术那么盛行？魔术本身就是雕虫小技，民间游戏，一推崇，大家都去耍魔术了，这个社会还有多少真诚？文化的真正追求，是用语言文字感动大众，改变现状，对人生和社会有教益。

记者：您是《联合日报》特约评论员，《民生周刊》首席评论员，开设过专栏，发表了大量有关民生方面的文章，很受欢迎，您还出版了著作。

费立强：真正从常识、理性中认识到真理的意义，这才是真正的指导意义。而不是把最简单的东西搞得复杂化，成为一些看似正确实际都是无用的道理。孔子、老子的思想经典，也不过五六千字。为什么几千年来，我们还依然推崇孔孟老庄？就是因为他在我们这个几千年的生活的运行当中感悟出来，他说的就是有道理，不是吃靠别人吃剩的面包屑维持生计的宠物，也非在故纸堆里制造垃圾的虫子。否则只会让你走入谬误，走入荒诞，走入无限的沙漠。是大师只拉家常，一语道破天机。

另外，我那些分析经济问题的文章还是来自于对社会、对民生的关注。我认为一个当代人一定要心怀悲悯。至少要让自己清醒，要对自身有所建树。所以那些文章受到读者的热烈回应，很多都被媒体转载过，这说明还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记者：您的文章写得快，写得多。作为一个实业家，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坚持读书思考伏案写作，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费立强：这不是坚持与否的问题，读书、观察、思考、写文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我每天要吃饭一样，我不觉得这多么新奇。生活中有很多的障，关键是你自己不要给自己下套子。不要做自己的奴隶，要解放自己。有的人在受压抑的时候就是钻不出来，头顶上压了一块石头，压抑啊，恼怒啊，无助啊，那样以来，问题就无法解决了，因为你自己已经把自己打碎了。人的自由来源于哪里？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导向。所以要冲破内心的牢房，开拓内心的疆土，作生命的主人。

记者：自己解救不了自己，就变成了自己的敌人。您的诗歌甚至是所有文章，都是辛辣中见睿智，慷慨中见温情。很多人也为您写过相关评论。

费立强：实际上，你被别人压抑住了，就是你把自己的命运挂在别人的腰带上了。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就要甩掉头顶上的石头。人要力争做山岩上的松树，有缝隙就要扎下去。

记者：您的诗歌语言很真诚，毫无遮掩，直接表达生命。

费立强：关键是不要自己给自己制造牢房和泥潭。要活得清楚、洒脱、通透、干净。

记者：您曾经有一首诗叫《我是笨蛋》，是夫子自道，是自嘲。要知道，自嘲需要勇气，其前提是强大的自信。那些诗句很坦荡、很睿智，让人感到四面八方都是自由的方向，都是诗的方向。

费立强：诗歌不应是文人雅士酒后的倾诉和潮湿的心灵，也不是小资情调的精致装饰，更不是伪先锋们打出的惹人注目的虎皮旗帜。我始终认为，心口如一语出天然才能写出经典的诗歌来。

记者：您是个有思想、有力量的人。生命很充实，很润泽。

费立强：上天是公平的，就得有所失有所得。各类经典都讲求“度”就是这个道理。

记者：作为一个和金钱打交道的实业家，每天都读书写文章是否是不务正业？

费立强：我写过一首诗叫《幸福指数》。什么是幸福？首先是发自内心。我只是表达我的真实感受。无论写诗、写文章，我都没有什么技巧，大约通顺而已。(笑)

记者：就是把自己表达出来。

费立强：人不在于如何决断，关键在于决断之前的理性与常识。现在社会，抛弃了理想常识是最可怕的。

记者：您的文章总是不时跳出令人感到意外、充满智慧的句子。

费立强：无论到什么时候，人都不要丧失理性、常识、良知，这是做人的根本，是维护价值体系的宝贵东西。如果违背了这些，你制造的东西一定是指向谬误的，对人生毫无裨益，对社会毫无建树。不看则已，一看大呼上当。

记者：即是保持清醒，不糊涂。我觉得还是要读经典，经典对人生有裨益。

费立强：但不要被一家之言所局限。《圣经》有一句话：只要让人类生存的更自由的办法就是好办法。多么善良的真理，真是了不起。所以，这个主义呀，那个哲学呀，那种论调呀，很难构成经典。因为这是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往往霸道。只要霸道，就会谬误。商量的时候，甚至是扯皮的时候，一定会碰撞出好的东西。所以我说“扯皮万岁”。我的工作室，里面叫“杂书摊”，外边叫“扯皮馆”。只有杂书才能为你提供充分的智慧和营养。只有扯皮才能碰撞。

记者：刚才谈过了读书和文学，现在我想谈谈您的艺术评论。从您的文章来看，您应该接受过美术训练。

费立强：我总喜欢生活多彩味道丰富一些，比如吃饭，一个菜叫果腹，两个菜叫丰富，三个以上的菜就可以请客人了。

如果说我画过画，那也是30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在学校办黑板报是主力，那就是我的艺术根底，从那以后，我就太边缘化了。那时候办黑板报是难得的面向公众创作的机会，接受公众审美经验的审视和检验。为什么现在我写诗、写文章呢？就是得益于那时候的一位好老师。我总共上了不足9年学，我写诗是因为家庭经济状况有限，没有充足的作业本，我就是为了节约纸张。老师让我写作文，我就将作文写成了诗，诗短小啊。《火红的年代》啊，《奔向2000》啊，我写的许多诗现在还能背下来。那是1978年的事情了。结果是，我写一首老师读一首，在各班级轮流读，我写诗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老师的鼓励下，我是歪打正着。(笑)

记者：有艺术感受的人已经很可贵了。尤其是一个人搞实业，再对艺术有感受简直是难能可贵了。

费立强：压力使然。没有压力就没有迸发和释放。

记者：您的文化行动很痛快，娱乐了自己，也感染了别人。听说您为四十余位书画家写过评论。

费立强：是的。实际上是一种娱乐。我总是能抓住他们艺术的一个“点”就能生发出去，很快就能完成对他们艺术的评论。但前提是不能误导别人，要给别人带来健康的、向上的信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真空，如若把自己置身于真空，就失去了生命力。要知道，清水可以洗污。

记者：您的感悟很睿智。听说您写了一些人生格言。

费立强：是的。去年我写的格言已经被有些部门收录，并寄来了稿酬、样本。我写的格言很实际，能够针对人和人生。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记者：这些格言琢磨起来很有深度，而且感觉这就是很多人想说的话，而没有说出来，被您表达出来了。比如：“只有穷途，没有末路；只有逆境，没有绝境。心不染污，污浊也清；心若有私，公变私用”、“放弃欲念靠克制，心灵平静造大爱”。

费立强：我写东西和别人不一样，你可以不是太阳，但你必须是阳光！

记者：骨子里还是有傲气。

费立强：因为我是属牛的嘛，倔强。所谓傲气是尊重理性和常识前提下的勇敢罢了。

记者：您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在您的政论中，有很强的思辩色彩，很有实际指导意义，每每有惊人之语，往往一针见血。

费立强：没什么特立独行，是自然而然罢了，这样才是真实，我不喜欢虚假。如果算是特立独行，那也只是王小波所说的“一匹特立独行的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