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眼山下那曲悲歌

︻翟焕远鲁中山区淄河畔的豹眼山,本是座名不见经传不起眼的小山,然而1939年3月发生在这里的太河惨案,不仅震动整个山东,还震怒了延安。

太河原属博山县(现属淄博市淄川区),位于我清河、鲁中和胶东抗日根据地交通要道之上。太河是一个数百户人家的村庄,周围有很高的石头围墙。东北方向有金鸡山、青龙山,西面有豹眼山、虎头山,西南方是钓鱼台。淄河从山谷中穿过,顺着太河镇西面围墙转一个弯,然后贴着围墙向北蜿蜒而去。

1939年3月,在鲁北清河地区坚持敌后武装斗争的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支队,为适应抗日形势发展需要,奉中共山东分局之命,选派62名干部、战士到鲁南“山东军政干部学校”和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途中路经太河镇。此时,该镇由国民党第五纵队司令秦启荣所属第五指挥部指挥王尚志部占据,为避免冲突,特派人和王联系,说明意图,王表示可以通过。

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将黑暗挡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3月30日凌晨,我部270余人自淄东井筒村列一路纵队出发。队伍到达离太河镇8里远的同古村时,从太河方向骑马飞驰而来四五个人,他们便衣短枪,径直拦住去路,自称是王尚志的联络人员,要我军停止前进,等待答复。大约两个小时后,才传来命令要我军沿太河镇西围墙下通过。太河镇南北狭长,周围有一丈多高的石围墙,围墙与淄河之间,是一条三四米宽的通道。

中午时分,当我八路军来到镇西北角顺着狭窄通道往南走,听到围墙上有人不怀好意嚎叫着挑衅。营长吕乙亭命令部队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等抗日歌曲继续前进。当大部分人员走近西门外的围墙时,一架架机关枪从围墙上露出来,王尚志部突然从太河镇制高点钓鱼台开了枪。占有绝对地理优势的敌人,用猛烈的炮火将我军压制在毫无遮蔽物狭窄的河滩上。带领尖刀班走在最前面的吕乙亭营长当场中弹牺牲。

部队前路被阻,后路被封,两边又是耸立的山崖,在这危急时刻,我八路军指挥员仍然采取克制态度,命令“不要还枪”,并且向围墙上国民党部队高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但正义的呼声并没唤醒顽军已泯灭的良心,随着太河镇西门大开,镇内冲出来的顽军与南山、北山、西山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向我八路军包抄过来。经过顽强拚搏,除60余人胜利脱险外,其余210名干部战士全部落入敌人魔掌。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支队政治部主任鲍辉、团长潘建军等个个英勇不屈,先后被顽军残酷杀害。这次由国民党第五纵队司令秦启荣指使其第五指挥部王尚志预谋策划,捕杀我八路军山东纵队受训干部和护送部队210余人的严重反共事件,就是震惊全国的“太河惨案”。

像春天之前的惊雷,消息传到延安,毛泽东异常震怒,力拔山兮气盖世,在《和中央社、扫荡报、新民报三记者的谈话》中,严厉斥责国民党反共顽固派分子秦启荣是“摩擦专家”,“无法无天,和汉奸的行为少有区别。他们打鬼子的时候少,打八路军的时候多”,并提出我军对反共顽固派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毛泽东还在延安民众讨汪大会上作演讲,像剥菜叶一样一层层驳斥山东秦启荣制造太河惨案为事例,号召声讨卖国贼汪精卫,团结一切抗战力量,反对反共顽固派。

“淄河溜、淄河溜,穷山恶水尽石头,十年九旱八不收,一年收成吃半秋。”解放前生活在淄河流域老百姓,他们年复一年,一代接着一代,从不间断在贫脊的土地上劳作,在岁月的流传间来去,他们把一生的希望都交给了土地。新中国成立后,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指引下,为从根本上解除淄河下游的洪涝灾害,保障下游工矿企业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并为农业和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可靠的水资源保障,1959年,中共淄博市委决定治理淄河,在当年惨案遗迹兴建了金鸡山水库。水库北起金鸡山,南傍马鞍山,东依青龙山,西临豹眼山。南北长约10余公里,东西宽约3公里,上游控制流域面积约780平方公里,总库容为1.8亿立方米,系全国大型水库之一。为纪念当年“太河惨案”死难烈士,淄博市政府将金鸡山水库更名为太河水库。整个库区山峦迤俪,风景宜人,水质洁净,不仅是一项大型水利设施,更是一处风景秀丽的游览胜地。太河水库建好之后,解决了淄河旱涝不均问题,两岸的农田和菜地有了水源保障,雨季不会被冲毁,旱季也不再喊渴。连绵的群山和水库中化作一座小岛的高地,屹立于烟波浩淼的水面之上,见证着当年那段残酷的历史。

高高矗立在豹眼山腰的太河惨案纪念碑,庄重肃穆,静默矗立,仿佛在时空的长廊里思索、凝重,娓娓诉说着当年发生在这里那段气壮山河惨烈的往事,在我心里平添了一份凝重。我知道他们将共产党员的本色和初心,镌刻在豹眼山山下,淄河之畔。斯人已去,幽思长存。离我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一阵阵山风中心情凝重,和我一样忘情地望着纪念碑,久久不肯离去。

有几只雄鹰翱翔在山川河流间,它们似乎是烈士的英灵腑视于天地之间。凉风从水面上徐徐吹来,满山的树叶轻轻摇曳着,树影婆娑。世界再宽大,时光再久远,人心是不变的,情感是相通的。站在太河惨案纪念碑前,眺望远处的马鞍山、齐山、潭溪山、云明山、悬羊山﹑黑虎寨,还有明朝唐赛儿起义屯兵的髻髻寨,在青山环抱之中,在这一片烟波浩淼的碧水里,当年惨烈地战斗场面早就像流星一样划过,但在我这张并不太沧桑的脸上,心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烈士们的英灵像蓝天上的阳光、春季里的清风,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像雪一样融化消失。

面对青山,一缕雾岚,一朵阳光,扑面而来的风儿,把我的思绪牵往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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