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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道歉的老师 安黎

来源:阳光报 2016-09-27 00:00   https://www.yybne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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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周安黎,1962年出生,男,汉族,陕西耀州人,现为《美文》杂志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痉挛》、《小人物》、《时间的面孔》以及散文集《丑陋的牙齿》、《我是麻子村村民》、《耳旁的风》等,曾获西安文学奖、西部文学奖、柳青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在与人闲聊中,我知道我曾经的音乐老师已经与这个世界诀别。

高中时期,我就像田野里的一粒土坷垃,普通而又普通,没有谁愿意多瞥我一眼。给我带课的老师我全部认识他们,但他们却未必知道我的名字。高一年级,尽管文革已经结束,但学工学农的活动并未终止。我们一跨入高中的校门,仅仅在报到册上签了个名,就被发落到一个校办农场里,一边学习一边耕种。农场位于偏僻之地,沟深壑幽,坡蛮地荒,猫头鹰凄厉的叫声,时不时划破天宇。半山腰里,钻几孔窑洞,砌一座厦房,就是学生的栖身之地了。在这所农场里,我们漫漫度过了一个春秋。

随我们驻扎农场的老师有五六个。老师里,其中的一位显得比较特别。他之所以特别,在于他戴着一副眼镜。在那个时候,在乡村学校里,戴眼镜的老师屈指可数。眼镜老师姓杨,教音乐。每当太阳即将坠落之际,手风琴的鸣奏声就响了起来,在山山峁峁间缭绕回荡。手风琴是杨老师唯一的乐器,他站在沟岸上,摇晃着脑袋,扭摆着身躯,手臂一张一合,一副陶醉的神情,惹得我们都远远地观望。

音乐课是门副课,每周只有一节。所谓的音乐课,并不讲授音乐原理,也不教我们识乐谱,只是教唱歌。我记忆中,在高一阶段,仿佛也没学会几首歌,倒是杨老师讲课时神经质一般的表情,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久久难忘。课堂上,杨老师很像一个小品演员,他的手势很夸张,说话唏唏嘘嘘,声调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偶尔的一句拖得比裹脚布还要冗长。他之所讲,似乎与知识无关,但与女生的隐私有关。他毫不隐晦自己半夜三更对女生宿舍的窃听,而且把自己如何如何蹑手蹑脚地走向女生宿舍窗前,如何如何竖着耳朵掰着耳孔聆听,诸如此类,像讲故事般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女生们讲了哪些悄悄话,女生们流露出对某个男生的爱慕,他统统搬出来予以晾晒与批判。在杨老师看来,女生谈论男生,且语调暧昧,那可是不得了的罪过,是女生即将滑向泥潭的危险的信号。于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杨老师忽而严厉,忽而慈爱,语重心长,不厌其烦,谆谆忠告女生们再不能这样“流氓”下去了,得赶快悬崖勒马。

杨老师的家在县城。我们高中未毕业,他就调回了城里。我敢保证,如果不是后来我与他重逢,他一辈子都不会把我的名字与我本人对上号——他知道我的名字是有可能的,因为我是母校唯一榜上有名的文科生;那个时候谁若考上大学,他的名字一夜之间就会传遍十里八乡——我和杨老师再次相遇,已经是十二年之后。此时,他已经是县文化馆资深业务人员,而我的脚,才刚刚跨进文化馆的大门。此时的我,因为发表了几篇文章,便在这个弹丸之地混得了一点虚名,杨老师自然亦对我的这些方面有所耳闻。

我上班没几日,杨老师就敲开了我办公室的房门。他与我寒暄了几句,接着就一声紧似一声地向我道歉,一个劲儿地重复如下的话语:我不知道是你嘛!我不知道是你嘛!我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了;我要知道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他没头没尾的话很是令我莫名其妙。后来,我才渐渐搞清楚他因为什么而道歉——我成家时身在县党校,县党校距离县城十三华里。妻子在西安上学,且已有了身孕。当城建局长的岳父看到女儿回到县城无落脚之地,且去党校挤公交车不很方便,便把一套别人刚刚腾出的旧房的钥匙交到了他女儿的手里,让我们搬进去居住。这大概算得上岳父唯一的以权谋私了。岳父的为人方式别人或许不了解,而我对他却了如指掌。他当城建局长,看起来很有权势,但我岳母却还是民办教师,他们的几个儿女也都是普通工人。别人求他办事,送来烟酒,等事情办完,他会打发我岳母又将别人送来的礼品,辛辛苦苦地给人家送了回去。岳父胆子小,惟恐犯错误,把一把房门的钥匙交到女儿手中,他的思想经过了反复地较量与斟酌,最后才咬牙定夺。用他的话说,算是“豁出去了”。岳父仅有的“胆大妄为”,激怒了杨老师,他正为自己无房居住而焦虑。杨老师写了告状信,四处散发。我知道有人告状,还是在县委书记杨尚坤那里听说的。杨书记说他收到了告状信,打算派遣纪委的人去查处,但当弄清楚这套房子现在的居住者是我后,就打消了查处的念头。杨书记慨叹道:作为一个写作的人,确实需要一个摆放书桌的地方;多少人什么也不干,什么才能都没有,却占据着公房,为什么公房里不能容纳一个有追求有才华的人呢?杨书记只是告诉我有人在告状,但他并没有透露告状者为何人。杨老师若不自招,我一辈子都不会料到告状者竟然是他。谁在告状,一则我懒得打探,二则我对告状者没有任何嫉恨,惟有深深的同情。客多粥少,分配不公,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告状者若不是居住困难,他怎么会没事找事?而今,面对杨老师一声紧似一声的道歉,我内心涌动的不是厌恶,不是反感,而是深深地自责与羞愧。我的老师一辈子租房度日,即将退休依然没有栖身之所,我心何以安,理又何以得?——我制止着杨老师的道歉,反过来向他表达起了歉疚之意。如此,我们相互道歉着,似乎在进行着道歉比赛:看看究竟谁的道歉能压过对方。

杨老师的告状,丝毫没有损害我们之间的师生情谊,相反,我们的关系似乎因为他的告状而贴得更紧,粘得更牢。社会上的人赐予杨老师两个绰号:一是“杨瞎子”,一是“杨疯子”。但在我看来,他既不瞎,也不疯。他戴的眼镜尽管厚重无比,圈圈套圈圈,但不等于他不心明眼亮。一个人是不是瞎子,并不完全取决于他眼睛的视力,更多的,则在于他心灵是否明晰豁亮。杨老师的确有点儿“神经质”,但恰恰是在印证着他不迂腐不伪善的人格形态。不至一次,杨老师跑到我房间来,动员我向他借钱。我从来没有向他言说过自己的困难与窘迫,可他却为把钱塞不到我手里而急得满额冒汗。杨老师说他和老伴在电影院门口摆了个冰柜,出售冰冻的饮料,一个暑期,收入就达三千。三千元,在那个年代,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他暂时又没有别的开支,因此反复强调我若需要钱,就向他借。

很快,杨老师就退休了。但我依然能在街道里碰到他:有时候,一个乐队吹拉弹唱,敲锣打鼓,在街道里缓缓行进,杨老师站在队列的最前面,挥动着手,指挥着这支乐队;有时候,我看见他站在电影院大门外,吆喝着卖冰淇淋,但若瞥见我,还是不忘叮咛我若经济上有困难,尽管向他张口。

近些年,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杨老师。春节回故乡,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心头依然禁不住冷风嗖嗖。一个曾经那么热血沸腾的人,像一盏明亮的灯火,最终却逃不出熄灭的命运,的确让人慨叹。每一个人死去,都是对苟活者的一次沉重打击,更是对那些得意而忘形者的一个厉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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