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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年前的一次有意行程,居然勾起了我们无限的奇思妙想。腊月的天气燥热、干涩,无雪无雨的年景也甚是惶惑,只是现在的人已经不为衣食担忧了,就看不到以往小时候的那些饥馑之色。颜林兄、令兄邀我去老袁家里(他们都是小时候一起念过书的),就在乌龙西南的清溪村。我们乘兴而来,一路上才知道作为农民的国仁兄颇好读书,特别在看《续资治通鉴》时,相关宋元符二年筑的乌龙(砦)寨引起了极大的兴趣,而且多次和朋友研讨考证,好像有些眉目的样子。
轻车熟路,到了一家犬吠不止的大门,袁兄笑盈盈地热情礼貌根本就是个老念书人的模样。我们上了被子已经焐热的炕上,随便翻阅着枕头边的经史子集,我的仰慕之心无穷地膨胀。他也不多说,架好了炉火,就开始到厨房里忙活。不一会儿,两盘热腾腾的死面油馍馍端了上来,和着浓酽酽的茶香说起了我们的话头。实际上,他所说的应该是现在的延边附近的事。之后我也查了些资料,确信就在陕西,由于那里曾战事繁忙:其第九将旧在乌龙寨驻扎,移於葭芦寨;副将在神泉寨驻扎,移于乌龙寨。
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温晴,到院里袁兄又一件件拿出收拾来的砖石瓦砾,大大小小堆了半地。我是门外汉,除了惊叹就是照照相,可是,我总感觉这一定很有蹊跷。于是又驱车要去东南的山梁,路过又接了李兄,听说他们平时都忙着种菜,但都是供给孩子、写格律诗的高手,当然我也见识了不少。在此引述诗作可见一斑,《乌龙关》(袁国仁):尘埃顿染旧时光,五子山前指战场。未许当关寻路径,还从在野数门墙。政和半字分瓷土,西市三秋背岭岗。灌木丛丛如作语,非徒北宋是沧桑。《乌龙关寻迹》(李英):得从片语踏蓬蒿,十里盘桓步远郊。兵燹残砖杂碎瓦,土花白骨拌黄硝。惜无野史陈情趣,便少风骚唱寂寥。桑海千秋成背景,寒关古戍自萧条。
沿着农业学大寨时农人们改天换地的梯田路缓缓而上,没过脚踝的汤土溅满了身心,可是我们的兴致并没有丝毫的减。朔风在荒凉干枯的草间划过,犹如古老的云烟漫溯着岁月苍山。穿着皮袄牧鞭下的羊群列队的姿势,可是蓝天里朵朵游移的白云正向不速之客的热切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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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老庄豁岘,也是乌龙、清溪、文丰连接着的向南的最高峰,就是一直被称为汪家嘴的地方,只不过比现在行走的公路稍微高几台而已。这里的地头埂沿到处都能见到瓦片砖石,在较高的皑崖上还
有黑乎乎的碳层或烧窑的痕迹。我们都认为这里一定居住或驻扎过非同寻常的人家、队伍之类,袁兄更是确信无疑。再往上走,果然境界大开,内官川、乌龙川、西寨川尽收眼底、一览无余,甚至连东岭梁、后湾梁都淹没了。颜林兄说你看这黑酸枣刺树(自然生长的一种抗寒抗旱的植物),还这般遒劲,倘若再往前推一些时间,这山沟陡屲像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确实,这儿是龙头,从乌龙川东边的山蜿蜒到先锋口是龙尾。
再往上就是游龙堡了,按说它的时间应该不会很久远,四周墙体比较完整。我们登上堡墙,在黄昏凛冽的风里,看夕阳已慢慢西沉,远山近景苍茫寂寥,一如我此时此刻漫步墙上的心事,正穿越过历史云烟,何日才能触摸到古人们颠颠簸簸的生活轨迹呢?这样厚实高大的堡寨,究竟是怎么在一个靠人力而为的时期筑建成的?它又是为了什么缘故要在如此高的山巅去修葺?防水、防火、防战争、防人事?有说是秋季收粮驻兵保护的;有说是驻扎兵马防御战事的;有说是大户人家为了安全的,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东南稍远一点的山头还有一个堡子,只是因时间关系只能远远望望而已了。
既然到了这儿,也忆及汪阳乡之说,就必须得说说汪世显,字仲明,巩昌盐川(今漳县)人。原仕金,后与巩昌府总帅完颜仲德共拒蒙古军。金开兴元年,代为巩昌府便宜总帅。1234年,金亡,据地自守,后归降蒙古,仍守原职。与蒙古军南下攻宋,功劳卓著,追封陇西公,陇右王,谥义武。汪世显生有七子,后辈繁衍甚众,且多为显宦。故民间有陇西汪氏三王十国公之称。历经唐、宋、金、元、明、清诸朝而不衰的一个家族,真是世间罕见啊。除了一些赫赫的战功,是否更多的顺应了时代潮流?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实在搞不懂,朝代一个个沉下去又浮上来,国一个个破了又圆了;一个地方一次次被摧残被蹂躏被践踏,由富而极贫极弱。那么,从秦至清两千多年的封建儒学,又该如何
去理会、认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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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记起作家何顿小说里的句子:地球终究有一天会毁在人类的手里,人类是地球上最自私最强大的破坏者,正在加速埋葬自己的家园。人类并不真正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世界,大大小小的欲望像一只只凶猛的饿狼样扑到人身上,撕裂着人,咀嚼着人,把人的美德和价值观一一吞噬了,使他人变成了你的地狱。是上帝死了,还是上帝抛弃了我们这些俗人?我们费了很大的周折才走出贫困的沼泽地,可是却走进了另外一片没有绿色植物、只有铜臭的荒漠。
面对近乎荒凉的山野,面对日渐兴隆的乡土,面对岁月深处的疑虑,面对衰草萋萋的祖坟,真的想美美地大哭一场,把心里郁积已久的无限伤逝和负疚,用一滴一滴的眼泪化作对亲人太多的刻骨的思念。不过,我们的行为能否算作是对先人们的一个告慰、觅踪?也不得而明。不过大概可以相信,宋置关是确切的,后来并无完全废弃,只是在朝代的变迁中自然和汪氏家族的一脉相互融合、合为一体了吗?就像乌龙村宋墓出土的地契砖,还有清溪村耕地里挖出来的大小玉樽、玉器等,都可以作为例证了吧。
尼采说:高贵的灵魂,是自己尊敬自己。雪莱说:道德中最大的秘密是爱。席勒说:爱能是伟大的灵魂变得更伟大。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吾乡是什么?是归程,是依靠,是无时或忘的思念,是历久弥新的牵挂;是风筝放飞时手中的线,是千里游子夜归时的灯;是李隆基的杨贵妃,是皇太极的海兰珠,是贝多芬的朱丽叶,是歌德的夏绿蒂。平心而论,大家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一方水土涂脂抹膏,不过缘于好奇想弄个子丑寅卯何尝不可?我觉得更多的还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古典,在回归、找寻里更加理解笃初诚美之境界,从而更加理性地惊醒、珍爱乡亲土地,以平等和公允的名义回望天边的云卷云舒,以尊严和爱的誓言走向季节的花开花落。
乌龙川人
本名张文彩,甘肃省作协会员,甘肃定西市安定区中华路中学高级教师。著有文集《心灵的家园》、散文集《陌上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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