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做客记 ——秦岭大熊猫趣闻

白忠德

张安新住在秦岭三官庙保护站后面，我两次采访过他，便成了朋友，说话没了距离。说起熊猫，老张就像谈论自家孩子一样随意亲切。

他说，冬天的时候，动物们会迁移到低海拔的河谷地带觅食喝水，野猪往往会选择一些开阔、向阳的地方，将积雪覆盖的泥土翻得七零八落，羚牛大多会沿着山梁和小路觅食枯草和嫩树皮，熊猫也来到竹子茂盛、地势低平的山沟、村庄附近。

熊猫有时钻进家里，趁着没人“捣乱”一番，把厨房的炊具弄得“哗哗啦啦”遍地都是，铁锅、木桶全成了它的玩具。熊猫手重，有时就把家什整坏了，玩兴过后才回到山林。有时竟然来他家看电视，偷吃放在灶头的馒头、稀饭，甚至赶走正在孵蛋的母鸡，把一窝蛋吃个精光，心满意足开一次斋。

有一次，他清晨打水，刚转到屋后，就见一只熊猫在丈把远的水井边转悠。他轻脚轻手地过去，打水声惊动了它。它抬头望了一眼，见老张原地未动，也不再惊慌，蹒跚着走进树林。曾有一只熊猫迷了路，困在他家猪圈，两口子二话没说，上山砍了竹子来招待。吃饱了，睡够了，临走时还回头望了望，算是对主人的盛情款待的感谢吧。有时来了记者，就把摄像机架在他家门口，拍到了熊猫，也拍到了羚牛、黑熊、野猪、毛冠鹿、锦鸡、白冠长尾雉……

老张给我讲了熊猫耀耀来家里“做客”的事。说起耀耀，这个瘦削、热情、精明的汉子，脸上多了自豪与欣慰。那是三月底的一个晚上，天空飘飘洒洒落着雪花。夜里九点多，他摸黑起来上厕所，走到堂屋门口，听到厢房传来一阵响动，老张知道有动物“登门夜访”，转身回屋拿手电筒。开始以为是鹿子什么的，等他来到厢房，拧开手电筒一看，着实吃了一惊：一只黑腰围黑眼睛身躯灰白的家伙，见到人和光亮，可能感觉到身边这些人没有敌意，它并没有逃走，只是拼命朝厢房角落蜷缩，嘴里不时发出“哼哼”叫声，看样子身体不舒服……

“熊猫生病了——”老张这样想着，顾不得上厕所，叫醒妻子九香，冒着飞舞的雪花，招呼这位踏雪来访的“客人”。老张揣上柴刀，跑到后山坡砍来一抱新鲜嫩竹，九香到灶间生火，熬了一大锅稀饭，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白糖全部撒上了。他们把稀饭倒进盆里，这家伙太饿了，跟上前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吃，头也不抬地吃。他用手电筒照，它不理会，还凑近身旁摸了一下硬得猪鬃似的皮毛，它耸了一下腰。这下可把九香吓坏了，心跳到了嗓子眼：“二杆子，这是野兽，小心发威哩……”

他又轻轻地摸了一下熊猫，它仰头望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把嘴伸进盆里，继续享受起来。吃完一盆，老张又盛一盆，依然不管不顾，只是专注地吃，直到把一大锅稀饭喝个精光。之后，又吃了点新鲜竹叶，才倒头大睡起来。

怕出啥意外，他让妻子盯在熊猫跟前，自己连夜跑到保护站通知工作人员。第二天，他们用笼子把它送到陕西省野生动物抢救中心，因为救助及时，它很快康复，后来取名耀耀……事后老张说，熊猫的皮毛硬得很，扎手呢。他也后怕，幸亏熊猫没发怒，要不就很危险了。

老张说，每次熊猫来家里，都是这样招待的。熊猫爱吃甜食，放点糖就喝个没完。九香讲起她利用熊猫挣线的一段往事：有年夏天，她赶着黄牛进山，半路上，发现树下岩洞旁睡着个熊猫。九香瘦小，头脑却活泛，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让牛自个走，转身跑回保护站，问游人想不想看熊猫。游人听说，立刻围拢来，嚷嚷着要去。她说，想看我领你们去，不过得收点费。游人问多少，她回答七八十元吧。游人说，可以的，那要是看不见咋办。她回答，把钱退给你们就是。

我问九香游人看到熊猫没有。“当然看到了，来去路上只花了个把小时，那天热得很，牛虻子又多，熊猫乘凉，不会很快离开的。”九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张安新讲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格外平静：“大山里就我们一户住得最远，熊猫是我们的好朋友，帮助朋友是情理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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