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旧念不堪寻 ——读庞洁的诗

□ 吴嘉

诗是刹那的灵感，稍纵即逝，是将说出口，或者说出口却难尽意的分行的语词。

解人难，解诗更难。虽然人是动态的，而诗是静态的。

想去判断一个诗人，可以从非文本的角度推求，所谓听其言而观其行，可知其是否知行合一，亦大概率可知其三观指向。然而，想去判断一首诗，判断作品诞生的背景，诗人的意绪，还有诗句中的意象和隐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读者难免会把与作品的共鸣，归结于各自之理由，见仁见智，如同撞库，命中率难高。

诗人是具象和内敛的，诗是抽象和散射的。

文如其人的结论，是建立在大量共性特质的作品基础上。偶尔读一首诗，并不宜立即得出对于诗人的质性分析。优秀的诗人，其文本应具有稳定性的自家特征。

带着某种未名的期许，一首一首地读完八零后女诗人庞洁的诗集《从某一个词语开始》，诗与诗人，都慢慢清晰和明亮了起来。

作为陕西省委宣传部百名青年文学艺术家扶持计划中的一员，庞洁显然是聪慧和潜力的，她的语言也无疑是才华和个性的。在她笔下，那些铺排分行的字，仿佛听从她指令的雁行，有着靓丽高远的姿态，也有着内蕴执拗的鸣音，不惧，不俗，不落言筌。有情，有法，有所杼思。

譬如《将饮茶》中:

相比瞬息流变的万物

我们的正襟危坐多么

不值一提……

譬如《在大理》中：

活着是个漫长的过程

不提往昔的时候

每个人都觉得来日方长

……

无意列举更多作品，读着这些诗句，我似乎能够听到诗人读诵的声音，听到诗人的阅世积淀，听到诗人丰盈敏感的诗心。这不仅仅是幻觉，而是某种意义上色受想行识的交互，也是对庞洁作品的深度浸入。

如恒河沙般，诗人的每一个字，每一行句，每一首诗，都是一个世界。在一个个这样的世界里，字、句、诗的姿态，音调、气质组合，就折射出了人生百态和世间万象。这就是诗人之所以创作的另类意义。诗人沉醉其中，诗人以此为生。

生活就是一场幻觉，各色人等正是叙事诗中的不同意象，重叠、冲突与分离在所难免。庞洁的诗句所营造的场景和情感，都像一场场幻觉，在不动声色中叙述了她对天地人的思索，遣词用句真挚，坦荡，富有力量，有时甚至抑郁，凛冽，不容回避。

诗人生非异也，善感于人事物也。在我认识的几位女诗人中，庞洁是最年轻的一位。作为西北大学文学院周燕芬教授的弟子，对其学养和素质须高看三分。作为声名烜赫的《美文》的骨干编辑，对其审美和思辨再高看三分。看完这本诗集，我已对庞洁高看九分了。我愿意向她学习，也对她寄予更多的期待。愿她继续拓展自己的语言天赋，不断揭示诗的奥秘，不断克服“对爱之枷锁的恐惧”（庞洁语），与生活一边对峙一边和解。

唯有如此，生活才可能从喧嚣走向安静。唯有如此，诗人不仅可以释怀执念，拯救自身，甚至还可以启发些许普世意义。

长安六月，晨晴夜雨，风舞窗棂，难得天气。揭谛，揭谛，彼岸清凉如是。

诗缘情而绮靡，诗学与佛学时而相通，能够感通天地的内心是细腻而强大的。虽然，诗性也可能是诗人们自以为是的错觉，或者是无中生有的困境。即便如此，我还是祝愿庞洁的诗性能运化为彼岸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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