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国际歌》的历史老师

朱子岸（陕西师大附中高一）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雄厚的男低音像一杯香醇的红酒，被我呡入口中,流经食道，撩动了味蕾，随之一股暖意在胃中轻轻漫开。

歌声落下，讲台上，老师将手中的历史课本放下，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们。

教室顷刻间沸腾了，我们鼓掌，呐喊，纷纷拿着历史课本,翻到欧仁·鲍狄埃所作歌词的那一页，请求老师签名，有的同学还邀请他合影。

据说，这一幕在每一届都会发生,现在轮到我们这一届学生欣赏老师唱《国际歌》的风采了。

老师名长征，头发花白，高鼻上有一双细眼睛。他身材壮实，肩膀宽厚，平常总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天冷了会加一件素色外套。他古朴的穿衣风格配上他坚毅而略显严肃的面容，会让学生认为他是爷爷辈的人，实际上老师还处于不惑之年。

长征老师教历史，只带了我初三一年。虽然在毕业年才教我，但早在初一我已经对他有印象了，那就是这个人“可怕”。可怕不是指他批评学生狠，而是只要历史卷子是他出题，难度就会加大,整个年级的成绩就会比其他历史老师出的题下降八九分。不过正是因为他出的题难度大，让我在害怕的同时，也产生了对这个人的敬意。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大家知道历史老师是长征后，便议论纷纷：“咦，是那个出题老大难？”“就是他，不过听说他教得很好。”“噢，那太棒了，中考不愁了。”

第二天长征老师刚跨进门槛，班里就响起了掌声。面对新一届学生崇敬的目光，他稍稍有些不自在：“大家好。”

长征老师的第一节课，先讲了初三的历史课及中考的情况，又把第一单元的内容略述了一番。他总是这样,在开启新单元学习之前先作史实的概述。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长征老师的课并不像同学们所期待的那样有趣。其他历史老师会在课件上插入一些图片，或时不时插述一个传说、一段野史。长征不这样，他从来没有图片，课堂上也没有什么段子，有的，只是满屏幕的笔记！

由于课堂上总是知识的干货,长征老师又不太注意维持纪律，于是几乎一半的学生就彼此说话，作业也交得不齐。但他却从不发脾气,也不向班主任反映，最多是强调要交作业。不过有一次，在班上吵得正热火时，他停止讲课,顿了顿,冷不防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你有的，再给予你一点，你没有的，再剥夺你一点。”

他解释说,如果我们上课认真听，那么知识便能获取,题也就会做了；如果不听,你们原本不懂的知识不会得到，题也不会做。他看着大家，神情十分严肃，显岀了他作为一名执教二十多年的老师的经验和责任！

长征老师是认识我的。可能是因为我从不拖欠作业，也可能是我经常问他问题，更有可能是我上课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紧随他的思路。他也常常用目光回应我。

中考前不久，长征老师在班里答疑，踱步到我跟前，我便问好，他看见我，竟有些惊讶：“最近没见着你？你是生病没来还是怎样的？”“没有啊，我一直都在的。”

当时我很奇怪，不明白他怎么这样问我。有一天我忽然顿悟，想起中考前我变得同别人一样，也以浮躁的心态对待历史课,虽然作业依然在写，但是上课不怎么认真听了，或者写作业,或者聊天,长征老师再也捕捉不到一双炽热的眼睛，时间一长,以至于他误认为我生病没来上课！

我很羞愧，我也让自己被剥夺了，尽管我曾经被给予了许多。

考前合影的兴奋，考后估分的紧张，高一偶遇的惊喜，我跟长征老师交谈的热烈与惬意,终不能将自己被剥夺的部分弥补回来。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长征老师，我想再听你唱一遍欧仁·鲍狄埃的歌，再上一次你的历史课，再看到你智慧而深沉的目光……老师，保重！（指导老师杨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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