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慕
上了桥,风便迎面扑来。
时节虽刚过惊蛰,但深藏风中的那股子劲道的寒凉,依然使人激灵打了一个寒战。这座由五组弧形钢管组件构成,长千余米的现代化大桥,气势傲岸地横跨于灞河之上。倘若恰逢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再有一架彩虹飞挂,大桥便宛如一条伏波白龙。待到夜色降临,满城华灯初上,大河两岸的万家灯火簇拥着灯火玲珑的长安塔,一起将婆娑的光影抖落进水波荡漾的河面。此时,伫立大桥上的你真不知身处天上还是人间?也忘了今夕何夕?
这是广运桥,因桥下流水广运潭得名。
春风浩荡,车流不息。临水远望,水波淼淼处秋光闲淡,沙洲几座,淡柳新杨,宛在水中央。我想,此时南山的残雪正在一瓣瓣地凋落,早春的黄花早已悄然探出枝头,溪流悄吟,一只四野顾盼的灰背鸟,正呼啦啦一声自山岗上一方青草深处轻身跃起,振翅临空,飞向大河的远方。那风中翔舞的翅影落进无边的浩淼之中,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着水面,将一腔从大河源头的山水间带来的悠悠乡愁,荡漾在这绵绵无尽的水波之中,仿佛要为这条古老的河流轻声吟唱一曲流传太久的古歌。
广运潭,曾作为中国大运河体系中隋唐大运河上一个享誉四方的水陆大码头,在中国古运河文化史上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存在,它一十二年昙花一现的短暂辉煌,为隋唐运河史,乃至中国运河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千秋风月,万帆过境,时光虽已越过千年,但那沉积于大河深处的灼灼光影依旧击打着我的心扉。
广运潭,今朝来此,我是要打捞那一段沉积千年的辉煌碎片吗?我究竟要从那些金光闪闪的碎片中寻找什么?是千年一叹的感喟,岁月如风的惆怅?抑或是要在这段时光的流水中为纷乱迷茫的世界找寻一面映照的镜子?
那该是盛唐天宝二年(公元743)暮夏的一天,历时近两年开掘的这座水陆大码头业已竣工。其时,作为这项工程执行总监的陕州刺史、水陆转运使韦坚志得意满。他要用一场盛况空前的庆典来为这项工程做一次深刻的总结,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一日,自洛阳、卞州、宋州等地调集而来的三百余船只早已悉数登场。旗幡招展,绵延数里。每条船上不仅高悬各州郡的名字,更是满载着各地所产的特产:广陵郡(今扬州市)的锦、镜、铜器;丹阳郡(今南京市)的绫衫缎;晋陵(今常州市)的缎绫绣;会稽郡(今绍兴市)的吴绫、绛纱;南海郡(今广州市)的玳瑁、珍珠、象牙、沉香;豫章郡(今南昌市)的名瓷、酒器、茶釜、茶铛、茶碗;宣城郡(今安徽宣城市)的空青石、纸笔、黄连;始安郡(今桂林市)的蚺蛇胆、翡翠;吴郡(今苏州市)的三破糯米、文文绫……各州郡乐得借此机会争奇斗胜,大肆铺张,他们都想拼力在大唐盛世的繁华图景上为自己涂抹上一笔精彩的印记。
此时的韦坚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火火热情筹备的这场盛典将会以“人类第一次有文字记载的博览盛会”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姿态伫立于人类文明史和社会发展史上。
盛典的高潮正一步步展开,此情此景,信步望春楼上的唐玄宗李隆基正春风满面。这位已年近六旬的大唐皇帝自楼上一眼望去,只见水波浩淼,十里亭台,万头攒动,好一派热闹景致。而此时此刻水面上淼淼传来的一阵阵歌声让玄宗微微醉醺。
如果将大唐两百八十九年的历史比作中国古代史上一场繁华浩荡的交响,那么唐太宗李世民二十三年的贞观岁月只是这场交响的序曲和彩排,而这场宏大交响的正式开演便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天宝时代。在这场极尽奢华的交响中,这位风流、性情、耍尽排场的君王自然不会放过交响中的每一节旋律的奢华表达。所以,关于这座水陆大码头的竣工庆典的场面之奢华就会给后世留下了无尽的想象。
风紧了,吹皱一河水,而今灞水悠悠依旧亘古长流,但广运潭上曾经的繁华日月早已逐水而去,独立在另一场繁华里,一个人除了一声长叹息,还该说些什么?
作者简介:
西安市作协会员,散文、诗歌作品两百余篇(首)散见《散文诗》《中国铁路文艺》《儿童文学》《陕西青年文学选》《陕西文学年选》《宝鸡文学60年·诗歌卷》等,获得各种文学奖项若干,媒体文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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