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新炉自煮茶

□阎建滨

小雪是冬季的第二个节气，时间是2019年11月22日。民谚有“节到小雪天下雪”，意思是到了小雪这个节气，全国大部分地区进入冬季，北方开始下雪了。这只是从全国的视野得出的规律，节气的小雪，与天气的小雪，并不是一回事。我国地域广博、南北气候差异较大，各地入冬的时间不一，下雪的时间更是不同了。北国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南国依然是温暖如春、花海妖娆。

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家，在老农的眼里，小雪节气是否下雪，与来年的丰收年景有关。民谚有“小雪不见雪，来年长工歇。”是说如果小雪节气不下雪，田地会发生旱情，地里的粮食就会遭殃，长工们来年自然就没有农活干了。如果小雪节气下了雪，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产。”千百年来，华夏民族靠天吃饭，雨雪对田地的滋养万分重要，所以，老百姓祭祀祈福不断，就是希望四季风调雨顺，田地五谷丰登。当然，如今进入农业科技时代，现代灌溉技术改变了靠天吃饭的被动局面。

节气的小雪反映着气候的寒冷程度，正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也就是说，到了农历十月中旬，由于寒冷，雨水开始转变为雪，或为湿雪，或为雨夹雪的米雪，只不过天只渐寒、雪也渐盛，雪下的次数还较小、雪量也不大，故叫小雪。随着寒冷加剧，小雪节气过去，将会迎来大雪节气，那时的情景就很不一样了，“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小雪雪花飞，大雪雪满地”，雪浪滚滚袭来，给严冬季节带来不一样的景观。

小雪节气的名字很美，雪是洁白的，很有诗意。因此我国给女孩起“小雪”“雪儿”“雪花”名的很多。古人有“草木之花多五出，独雪花六出。”古人是很有智慧的，十分注意观察大自然物质的不同，惊奇地发现雪是一种美丽的结晶体，雪晶如星状，结晶体竟然都是六角形的，比五瓣之花朵更多一姿。对雪的认识，北方人乃熟悉常见，而对于世居南国的广州人，雪却是比较罕见的。在《世说新语》一书中，就记载了晋代谢安的一段轶事，有一天就问侄儿侄女们:“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儿抢着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忙摇头答:“未若柳絮因风起。”一个说雪就如“空中撒盐”，另一个形容雪就像“柳絮风起”，两个回答都是对雪花飞舞的形象描述，各有体会，难分对错。谢安是江南的名士，是否体验过雪的美妙不得知，但对南国广州而言，见雪的几率很少，因为广州位于南亚热带，长夏无冬，少能经历下雪的滋味，至今分不清“雪”与“冰”，广州把冰棍叫“雪条”、把冰箱叫“雪柜”、把冰鞋叫“雪屐”、把冰淇淋叫“雪糕”，可谓一大奇观。

小雪是一年中的闲暇时光，故有“独试新炉自煮茶”，“寂寥小雪闲中过”的闲淡心境。小雪入冬，似冬非冻，冬闲成为常态，心境也消闲了十分。最能体会闲暇诗意的，是大诗人白居易，这位乐天派这样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问刘十九》）在小雪的天气下，诗人新酿的“绿蚁”酒颜色微绿、细小如蚁，最温暖的是那“红泥小火炉”，在雪夜中是何等温暖和光明啊！火炉是这首诗的魂，在雪中温暖地喝着新酿的美酒，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这是饮者的诗意天堂，更是在严冬一种乐观自信的诗意人生。

小雪节气，为了迎接寒冬的到来，各地还形成了一系列独特的饮食风俗。

由于小雪进入冬藏，冬季缺少新鲜的蔬菜和食品，因此，在短缺经济时代，腌制蔬菜是过冬的重要工作。清代厉惕斋《真州竹枝词引》就记载:“小雪后，人家腌菜，曰寒菜。”这里所说的“寒菜”，实际上就是今天百姓腌制的咸菜。可见，古代腌菜是专供寒冬之需的。在我国的不少地区，小雪节气，家家户户开始腌制各种蔬菜，目的就是延长蔬菜的存放时间，尤其是在过年时还能够一直享用。在我的记忆里，冬季是个无蔬菜的季节，白菜、萝卜、腌制和晒制品是我们儿时饭桌的主角。如今，科技发达了，一年四季反季节蔬菜不断，但腌制品在老百姓的记忆里早已成为冬季味蕾上抹不去的儿时美味，如今每到小雪节气仍能够在乡村中看到腌制寒菜的情景。

“冬腊风腌，蓄以御冬”，在腌制品中，最讲究的应该是腊肉。腌制腊肉，在我国有上千年的历史，陕西省陕南地区就是腌制腊肉的重要产区。据传说，清代慈禧太后避难西安时，陕南的地方官吏就曾将腊肉作为贡品，慈禧太后品尝后赞不绝口。腊肉之“腊”，应该是“腊月”之“腊”。民间把农历十二月叫“腊月”，也把“小雪”至“立春”前统称为“冬腊月”。古代有腊祭的习俗，要准备丰盛的祭品祭祀祖先，所以有“杀年猪”和“做刨汤”的习俗。每家每户都要杀猪，在过去没有冰箱等先进储藏设备的情况下，为了使猪肉能够长期保存、久放不坏，于是采取了腌腊肉的传统方法。就是将杀好的猪肉配上花椒等各种香料腌制一下，经过7至15天之后，将肉挂起来用烟火慢慢熏干。小雪节气过后，气温急剧下降，天气干燥，正是加工腊肉的好时节。腊肉切片煮熟后黄里透红，吃起来味道香醇，具有开胃、驱寒、消食等功能，可一饱口福。到了过年，陕南的一些秦巴山区还要做独特的“刨汤宴”，将年猪和腊肉一起，经过乡厨的出色技艺，打造成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乡村刨汤宴招待亲朋好友。

当然，小雪不仅有肉，还有酒。《诗经·国风》中有:“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我国酿酒一般在重阳，也多在冬季，因为此时农事已毕、谷物丰收，岁末制酒以供年节之用，古称之“过年酒”，也叫“春酒”，有迎春之意，也有贺寿之喜。酿酒的节气不同，酒的香气自然也不同。小雪后酿酒，都称为小雪酒，此酒可以储存到第二年，色清味冽、香气醇厚。因为小雪的水极其清澈，足以与雪水相媲美。此水酿酒如此，泡茶品茗更会回味无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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