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早晨

◎秦巴子

缓慢的美好的

已经很多年没有用方格稿纸抄稿子

很多年了，没在信纸上写信

没去邮局买过邮票

没有留意街边的

绿色邮筒还在不在

抽屉里的航空信封

有了牛皮纸信封的灰黄

我突然生出一个妄念

遥远的地方肯定有一个傻瓜

一直在等送信的邮递员

低处

在根茎类植物中

我喜欢萝卜和土豆

在贴地爬行植物中

我最熟悉的有笋瓜

冬瓜、西瓜和南瓜

在高举着果实的植物中

我总也离不开的三圣者

小麦、大米和玉米

而在豆科植物里

我唯一离不了的黄豆

有一个古老名字叫菽

这些紧握大地的植物

是我生命的最高构成

它们提醒我谦卑地活着

不要提着自己拔地而起

灿烂的早晨

她坐在窗前

开一支新笔写字

太阳刚刚升起

阳光还没有照进来

但能听到阳光金子般的响声正在迫近

她那么安静

写下的字是金色的

过兴善寺

寺庙，道观，教堂

每次来到这些神圣的地方

我都会放轻脚步压低声腔

但是几乎不磕头烧香

屈指可数的几次

是屈从于集体行动

当然我也不打卦抽签

常去兴善寺西街的万邦书城

经过这个香火旺盛的寺院

也想不到顺便进去拜访

我知道那是因为自己

对神们心存敬畏却从无所求

自动挡

在公园里的健步道散步

一不留神就会越走越快

散步变成了快走

快走变成了慢跑

一个一个地加挡

到最后狂奔起来

如同驶上高速公路

前面和后面

那么多人被超过

那么多人看着我

像一个疯子

哈哈，这个疯子

前面并没有奖杯

前面的路没有尽头

本来无一物

天空一碧如洗

透彻如同明镜

没有一丝云彩

有时候突然抬头

看见一鸟停在天空

像一枚黑色的钉子

一动不动地钉在那里

像一枚钉歪了的钉子

爬在纯净的蓝上面

一个逗号那样

停顿一会儿

一眨眼的工夫

消失得无踪无影

天空透明如镜

仿佛从未有鸟

从未有人看到

平安帖

在林间的环形路上

我走了一圈又一圈

通常一次走六圈

偶尔会走八圈

从来没有达到十圈

我也没有思考过

为什么没有更多

有时一圈没走完

我就回家了

三年来走了多少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条路上没出过车祸

没发生刑事案件

也没有走失过宠物

这里树木茂密

道路曲折幽深

在这林子里

我从没写出过一首诗

在路上

我坐在路边休息

并不是在等谁

我大步流星赶路

也不是要追谁

前面和后面的人

都和我没有关系

有几只狗冲我叫

我置之不理

在人群里我是

被省略的那一个

就像路上的人

都已被陕西省略

万物生长

我指着一朵花说

这是春天了

我指着一棵树说

这是春天了

我指着小溪说

这是春天了

我指着河边的石头说

这是春天了

我指着垃圾桶旁边

刚刚被丢弃的破柜子说

这是春天了

早上出门时

我摸着

依旧冰冷的铁门说

这是春天了

我望着马路上

你追我赶的车子

虽然我不知道

它们驶向何方

我说这是春天了

我家厨房的

下水道不顺畅了

我也说

这是春天了

正在干活的管道工

表示同意

“就是，”他说，“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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