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织秋秋见凉

韩景波

吃过晚饭，与妻撑伞踏上村前的路。家乡路，是通车大道，但雨天却少有车辆行人，正好我们一边伞下听雨一边散步。入秋以来，雨日多，一下就是几天，不紧不慢，不停不歇，让人不免生厌。可我却是特别地喜欢这“绵绵烟雨织秋凉”的细雨。

任意踏上一条道，都会有好的风景。向东，是出山的路，两边的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而路是越走越宽畅。随山移水转，曲曲弯弯，当过了数道湾之后，尽头是一个繁华的小镇。镇名叫“三要”，是陕西河南两省毗连处的边贸小镇。这是我读书十几年又工作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不用说，这条道也是我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的路。雨天的闲日里，有时突然地想喝两杯，就走上这条道儿，来在这烟雨小镇，找一温馨的酒馆，一个人，或与妻，或约三两知己，临窗而坐，喝酒、品茶、聊天。不觉天黑，虽然，在这小镇上也有我的房子，但酒罢，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回家的，不只是因为家里有老妈妈，还图那带雨夜归的一路清净呢。

今天我们出门是往西走。西去的路，是村子的主干道。记忆中的这条道是窄窄的坑凹的沙石路，几里远，中间只有两个小村落，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胆儿小点是绝对不敢走的。现在好了，路北，靠着向阳的山根，一路都是楼房人家，硬化了的水泥路宽敞平坦，太阳能路灯照耀着一道夜的辉煌与温馨。走着这条道，乡情在心，总有无比亲切的感觉。凉风拂面，细雨如丝，真有说不出的惬意，与别样的滋味。雨日人家多清闲，只有几个老头在路边看庄稼，闲聊抽烟。我不抽烟，但出门不忘带烟，为的是遇到他们发一支，和他们过往今昔地聊一会。倒是路南的川河水哗哗流走着一路的热闹。时有几只暗红色的蜻蜓，极速点水而下；仔细看时，还有几只小时候被我们称为鬼蜻蜓的细小的蓝色豆娘，安安静静地悬在草叶下，它们在那儿躲雨。偶尔一声响响的鸟叫惊人，原来是一只叫叼鱼狼的绿翠鸟俯冲水潭捉鱼。

细雨敲伞的声音密了起来，而如此湿润凉爽的风，却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去观赏雨中的河流雨中的人家雨中的远山近树。家乡的山多是沙石山，连着河床，河床上也就多见连着山体的大石，为中流砥柱，水击溅花，翻卷訇然如堆雪，让人不禁肃然起敬石之坚硬，水之顽强。看水依然远去，想它不舍昼夜，出山出川，赶赴大沙河的一场相约，一起奔向洛水，一起向着黄河向着大海勇往直前，我们的心着着实实地折服而激动啊！并受之启示，也能让我们扬起头去笑看人生。

雨小了，风渐起。几片落叶随之而来，红的、黄的，像驳杂的蝴蝶，只是带雨的沉重，没那么飘逸潇洒。我们全然没有看见落叶而伤感的意思，反倒欣喜地去捡拾喜欢的叶子，要带回家放在书中，让绿色的温馨永驻心田。当然，留下一片落叶，心中也留下了一片天高云淡；珍藏一片落叶，也珍藏一段美好的人生。杜牧说：“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而对我们来说，也该是一年中的好季节。

金凤熟万物，秋雨妍栏花。一河两岸，田畴上的庄稼，玉米干了胡，稻谷弯下腰，待雨过天晴，怕就要收获了。河旁埝畔，人家场院边的核桃，果实累累，臻已成熟，而花期较长的紫薇花、月季和牵牛，还有婷婷袅袅的格桑花，仍然开得不知疲倦、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地就从衣兜里摸出手机，随手拍下了几张雨中小景。

突然有人迎面而来，待细看，原来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一手撑伞，一手推着婴儿车，轻声细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诵着哪首五言古诗，不知是吟诵给车里的婴儿听的，还是自己一时兴之所至脱口吟哦而出。

就这样我们漫不经心地走在毛毛细雨中，当路灯亮了的时候，我们才知天快黑了，再看，不觉已走到了槲树岭上。槲树岭是我们村与外村搭界。山高风大，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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